晨光刺破稀薄的云雾,将这片陌生丘陵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与落霞镇外围那片死寂的平原不同,这里的地势起伏,覆盖着大片耐旱的灌木和稀疏的林木,虽然大多呈现衰败的枯黄色,但放眼望去,竟也有了几分错落的层次感。
短暂的休整无法完全消除昨夜的惊悸与疲惫,但求生的欲望驱使着每个人早早醒来。沈云疏将最后一点干净的雨水烧开,混合着碾碎的野栗粉和昨日大丫找到的几株灰灰菜,煮成了一锅稀薄的糊糊。食物所剩无几,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补给。
“周镖师,你带云墨往东边高处查探,注意是否有水源痕迹、可猎取的动物,或者更安全的栖身之所。”沈云疏迅速分配任务,声音因缺水和疲惫而沙哑,却依旧条理清晰,“爹,你和春婶、大丫、阿禾在营地附近搜寻一切可食用的植物、块茎,注意安全,不要走远。我和娘整理物资,加固营地。”
众人领命,立刻行动起来。周砚和云墨带上武器和绳索,身影很快消失在嶙峋的岩石与灌木丛中。沈槐拿出磨刀石,仔细打磨着那柄豁了口的小斧头和柴刀。春婶则带着大丫和阿禾,如同经验丰富的勘探者,开始在营地周围的坡地、石缝间仔细搜寻。铁蛋被王氏抱在怀里,好奇地看着大人们忙碌。
沈云疏和王氏则将板车上的物资再次清点一遍。粮食口袋已经见底,只剩下小半袋栗子和一些粗粮粉末。水囊也空了大半。情况不容乐观。
“疏儿,这……”王氏看着那点可怜的存粮,声音发颤。
“娘,别怕。”沈云疏握住母亲冰凉的手,语气坚定,“这片丘陵有生机,我们一定能找到吃的。”
时间在等待和搜寻中缓慢流逝。日头渐高,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临近中午,春婶那边首先传来了好消息。她们在一处背阴的岩石下,发现了一片紧贴着地面生长的地皮菜,黑褐色,像凝固的耳朵,虽然不起眼,却是荒年难得的食材。大丫更是眼尖,在一丛枯死的蒿草根部,挖出了几块小孩拳头大小、沾满泥土的块茎。
“姑娘,您看!”大丫兴奋地将块茎捧到沈云疏面前,小脸因劳作和激动而泛红,“这是山薯!我认得!以前奶奶挖过,煮熟了能吃,顶饿!”
沈云疏接过那沾满泥土的块茎,仔细辨认。她虽不认得,但看春婶肯定的眼神,心中也是一喜。“好!大丫立了大功!再多找找!”
食物的发现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春婶带着两个孩子更加卖力地搜寻起来,连沈槐也加入了挖掘的队伍。
就在这时,东边传来了云墨兴奋的呼喊声!只见他和周砚快步从山坡上冲下来,云墨手里还挥舞着一把翠绿的植物。
“姐!爹!娘!找到水了!找到水了!”云墨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有些喘,但其中的狂喜感染了每一个人。
周砚相对沉稳,但眼中也带着振奋:“在东边一道山坳里,有一处岩缝,渗水不止,水量虽不大,但水质清澈,形成了一个小水洼!而且,我们在水洼附近发现了动物的足迹,像是野兔和山鸡!”
水和潜在肉食的消息,如同最强的兴奋剂,让整个营地瞬间沸腾起来!王氏喜极而泣,春婶连连念佛,连沈槐都激动得搓着手。
沈云疏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多日来压在心头最沉重的那块巨石,似乎终于被移开了一角。她立刻下令:“周镖师,云墨,带路!我们立刻转移营地,去那边!”
没有任何犹豫,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装,推动板车,跟着周砚和云墨,朝着那片充满希望的山坳进发。
山路崎岖,但希望在前,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穿过一片茂密的(相对而言)灌木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道狭窄的山坳出现在面前,坳底背阴处,湿润的岩壁上,果然有一道细流正汩汩渗出,在下方的石洼中汇聚成一小潭清澈见底的活水!水潭周围,生长着茂盛的蕨类和一些喜湿的杂草,绿意盎然,与周围的枯黄形成了鲜明对比。
“活水!是活的泉水!”云墨扑到水潭边,用手捧起一掬,贪婪地看着那清澈的液体。
周砚指着水潭边松软泥土上的几处足迹:“看,这是野兔的,那边还有疑似山鸡的爪印。这里应该是附近动物饮水的的地方。”
“太好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沈槐看着水潭,眼眶都有些湿润。
沈云疏仔细观察着环境。这里地势隐蔽,三面环岩,只有一条狭窄的入口,易守难攻。水源稳定,周围有植被,还能吸引小动物,简直是理想的临时据点。
“我们就在这里扎营!”沈云疏当即决定,“爹,周镖师,我们清理出一块平地,把板车固定好。娘,春婶,你们负责取水、准备做饭。大丫,阿禾,继续在附近寻找野菜和山薯。云墨,你跟我来,我们试着做几个简单的陷阱。”
希望化为实实在在的行动力。营地立刻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男人们清理场地,砍伐灌木搭建更坚固的遮蔽棚。女人们生火烧水,将找到的地皮菜和山薯清洗干净,准备做一顿真正意义上“丰盛”的午餐。孩子们也力所能及地帮忙搬运小石块和枯枝。
沈云疏则带着云墨,用柔韧的树枝和绳索,在水潭附近动物足迹密集的地方,设置了几个套索陷阱。她并非狩猎专家,只能凭借记忆中的知识进行尝试。
当傍晚来临,新的营地已经初具规模。篝火上架着的铁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山薯块和地皮菜,虽然没有油盐,但食物本身的香气和那充足的、干净的水,已经让每个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更令人惊喜的是,在天黑前,云墨跑去检查陷阱时,竟然真的带回来一只肥硕的、还在挣扎的灰毛野兔!
“抓住了!姐!陷阱抓住了一只兔子!”云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整个营地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春婶熟练地接过兔子,脸上笑开了花:“好!好!今晚给大家添点荤腥!”
夜幕降临,新的营地里篝火温暖。锅里炖着山薯野菜汤,旁边还架着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肉。香气四溢,驱散了连日的饥饿与惶恐。众人围坐在火堆旁,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汤碗,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沈云疏看着跳跃的火焰,看着身边虽然疲惫却眼神明亮的家人和伙伴,心中百感交集。落霞镇的阴影犹在,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无人问津的丘陵深处,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智慧,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片小小的、充满生机的喘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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