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熄灭的火球,挣扎着将最后一点橘红色的余烬涂抹在干裂的河床和荒芜的原野上。光线迅速衰败,阴影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温度也开始急剧下降。
三人沿着宽阔干涸的河床一路向南疾行,不敢有丝毫停留。脚下的泥土坚硬硌脚,每一步都带起细小的尘土。身后那片被称为“活命滩”的集市早已消失在视野和听觉之外,但无形的压迫感却如影随形。
周砚走在最前,脚步依旧沉稳,但沈云疏敏锐地注意到,他右侧肩膀的动作有些微的不自然,那是刚才为了制造突围机会硬扛下一记棍击的结果。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紧紧跟上。
沈云墨抱着换来的杂豆袋和麂子皮,一开始还因为之前的惊险而有些腿软,但奔行了一段后,少年的韧性被激发出来,他咬着牙,努力不掉队,只是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周大哥,你的伤……”沈云疏终于还是忍不住,趁着一次短暂观察后方情况时,低声问道。
“无碍,骨头没伤到。”周砚头也不回,声音在渐起的夜风中显得有些模糊,“必须在天完全黑透前,尽量远离那里。王把头那种人,丢了面子,不会轻易罢休。”
他的话印证了沈云疏最坏的猜测。地头蛇的报复,可能比流匪更加难缠,因为他们熟悉地形,也可能驱使更多的人。
夜幕彻底降临。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寒星点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投下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亮。四周陷入一种近乎纯粹的黑暗,只有风声呜咽着掠过空旷的河床,卷起沙尘,发出细碎的声响,更添几分荒凉与恐怖。
他们不敢点火把,那无异于成为黑暗中最显眼的靶子。只能凭借着周砚出色的方向感和沈云疏对星位的模糊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跟紧我,注意脚下裂缝。”周砚的声音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指引。他刻意放慢了些速度,确保沈云疏和云墨能跟上。
沈云墨一个趔趄,差点被一道隐藏在黑暗中的宽大裂缝绊倒,幸好沈云疏一直留意着他,及时伸手拉住了他。
“姐……”沈云墨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我们能甩掉他们吗?”
“能。”沈云疏的回答简短而肯定,尽管她自己的心也悬在半空。她紧紧握住弟弟冰凉的手,“相信周大哥,也相信我们自己。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这次也一样能闯过去。”
这话既是对云墨的安慰,也是对自己的鼓励。
黑暗中,视觉几乎失效,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耳朵努力分辨着风声以外的任何异响——是追兵的脚步声?还是夜行动物的窸窣?鼻子嗅着空气中任何不寻常的气味。脚下的触感告诉他们地面的情况。
周砚突然停下脚步,抬起手。沈云疏和云墨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靠拢在他身后。
“听。”周砚极低的声音几乎融在风里。
沈云疏凝神细听,除了风声,似乎……隐约有犬吠声从极远处传来,缥缈不定,却让三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们带了狗?”沈云墨的声音带着绝望。
“不一定是我们。”周砚冷静地分析,“也可能是夜间狩猎的野狗,或者其他流民队伍。但不能不防。”
有了这个潜在的威胁,他们的行进更加艰难。需要不时改变方向,利用河床拐弯处和偶尔出现的、被洪水冲刷形成的土坎来遮蔽行踪,尽量不在松软的沙土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饥饿、干渴、疲惫、寒冷,以及巨大的精神压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三人的极限。沈云疏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发疼,小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
她将水囊递给周砚和云墨,让他们每人只喝一小口润润喉咙。又拿出几块硬邦邦的山薯干,分给大家,在黑暗中默默咀嚼。食物和水带来的能量微乎其微,但至少是一种心理上的支撑。
“休息一刻钟。”周砚在一片相对背风的、巨大的河石后停下,“不能生火,轮流警戒,你们先休息,我守着。”
沈云疏没有争辩,她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她和云墨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坐下,紧紧挨在一起,汲取着彼此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疲惫如山般压下,沈云疏几乎立刻就要陷入昏睡,但她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周砚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立在黑暗里,面朝他们来的方向,耳朵微微动着,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音。他的侧脸在微弱的星光下勾勒出坚毅的轮廓,肩部的伤痛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这一刻,沈云疏深刻地意识到,周砚的存在,对于这个小团队而言,是何等的重要。他不仅是武力上的保障,更是这种绝境中,精神上的定海神针。
一刻钟短暂得如同一个呼吸。周砚轻轻拍了拍沈云疏的肩膀。
“该走了。”
沈云疏立刻惊醒,摇了摇身旁已经快要睡着的云墨。
三人再次起身,融入无边的黑暗,继续向着南方,向着那未知的、寄托着渺茫希望的西面山路方向,艰难跋涉。
后方的犬吠声似乎并没有明显接近,但也未曾消失。它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驱赶着他们不断向前,不敢停歇。
长夜漫漫,亡命奔逃。前路漆黑,唯有坚持下去的意志,是这暗夜中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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