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崖遇刺的余波,在凤清夜铁腕掌控下,并未在朝堂掀起太大风浪。对外宣称的“流寇”被迅速剿灭,京畿防务加强,一切似乎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暗地里的排查与清洗,却以更高的效率、更隐秘的方式进行着。墨影的暗卫如同最精密的梳子,梳理着京城乃至周边地区的每一寸土地,重点自然是与西山围场、兵器来源、以及可能存在的焚焰教据点相关的线索。
然而,对手显然也极其狡猾,留下的痕迹微乎其微,仿佛那日的刺杀真是凭空出现的幽灵所为。这让凤清夜更加确信,潜伏的敌人,其组织性和隐蔽性远超寻常叛党,必然与那诡异的焚焰教脱不了干系。
朝政方面,凤清夜展现出了与她年龄和性别不符的老练与果决。漕运改革在清除了几个暗中作梗的贪腐官员后,得以顺利推进;鼓励农耕的政策初见成效,各地上报的垦荒数字稳步增长;对边军的犒赏和抚恤也及时足额下发,楚凌风麾下的将士归心更甚。一系列举措,让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中间派官员,也开始逐渐认可这位女帝的能力。
但凤清夜深知,这暂时的平稳之下,潜藏着巨大的危机。靖南王称病不朝,实则在其封地内加紧整军备武,狼骑调动虽已退回常驻地,但训练强度远超以往,更有传闻其在暗中招揽奇人异士。南方诸州,赋税钱粮多有拖延,奏疏中满是“年景不佳”、“匪患丛生”的借口,显然是在消极应对,静观其变。
这一日,御书房内,凤清夜正召见新任的户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商议南方赋税与边关军饷的统筹问题。南方钱粮若不能及时入库,北方边军的供给将很快出现问题。
“陛下,”户部尚书面带难色,“靖南王辖下三州,去岁秋税至今未足额解送,屡次催缴,皆以地方不靖、运输艰难为由推诿。若强行催逼,恐生变故。”
兵部尚书也皱眉道:“楚将军那边已多次行文兵部,询问今岁春饷何时能至。边关苦寒,将士们若缺衣少食,军心不稳啊。”
凤清夜看着舆图上南方那片富庶却隐隐透着桀骜之气的区域,眼神微冷。靖南王这是在用经济手段向她施压,试探她的底线。
“靖南王称病,朕甚为挂念。”凤清夜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让两位尚书心中一凛,“传朕旨意,派太医署最好的太医,携宫中珍稀药材,即刻启程前往靖南王府,为皇叔‘悉心诊治’。再派一队钦差,持朕手谕,‘协助’南方三州厘清税赋,剿灭匪患,务必保证赋税如期、足额解送京师。”
这哪里是探病和协助?分明是派人去监视和施压!太医是眼睛,钦差是刀子。两位尚书相视一眼,皆知这是女帝对靖南王的强硬回应,连忙躬身领旨:“臣等遵旨!”
“记住,”凤清夜补充道,目光锐利,“告诉钦差,遇事可临机决断,若有阻挠皇命、抗税不交者,无论涉及何人,可按谋逆论处,先斩后奏!”
“是!”两位尚书心头一震,深知这道旨意背后的杀伐之意。女帝这是不惜与靖南王提前撕破脸皮,也要确保朝廷的财源和权威。
处理完此事,凤清夜屏退左右,只留流萤在旁伺候。她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并无轻松之感。派钦差南下,固然能暂时缓解财政压力,但也极有可能成为引爆与靖南王矛盾的导火索。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内战。
而内战的背后,很可能还隐藏着焚焰教煽风点火的身影。她需要更多的力量,更需要……准确的情报。
“流萤,墨影近日可有消息传回?”凤清夜问道。墨影在处理完西山刺杀的后续调查后,便再次离京,亲自前往追查焚焰教总坛和西域异动的线索。
流萤低声道:“前日收到墨影大人用信鸽传回的密信,言说已深入死亡沙海边缘,发现了几处被焚毁的古老遗迹,痕迹与之前探查到的邪术气息吻合,但焚焰教主力行踪诡秘,似乎刻意避开了我们的探查。他正尝试跟踪一些可疑的商队,据说那些商队可能暗中为焚焰教输送物资。”
凤清夜眉头微蹙。焚焰教如此谨慎,说明所图甚大。而且,能够避开墨影这等高手的追踪,其组织内必然有能人异士。
“告诉墨影,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情报可徐徐图之,切勿贸然深入险地。”凤清夜吩咐道。墨影是她最重要的臂助之一,绝不能有失。
“是,陛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叩门声。流萤神色一动,低声道:“陛下,是‘龙渊阁’的人。”
龙渊阁?凤清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是她登基之后,秘密组建的一个机构,名义上隶属于翰林院,负责修撰史书、整理古籍,实则网罗了一批精通奇门遁甲、星象卜筮、乃至一些古老传承的奇人异士,由她直接掌控,专门负责研究凤凰血脉、九州封印以及应对焚焰教等超常事务。阁主之位暂时空缺,由几位核心成员共同负责,行事极为隐秘,连楚凌风都知之甚少。
“宣。”凤清夜坐回御案后。
一名身着普通文官服饰、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低头快步走进,行礼后,呈上一卷密封的羊皮卷:“陛下,龙渊阁根据您提供的古籍残篇以及西山龙脉波动数据,结合星象推演,有了新的发现。”
凤清夜接过羊皮卷,打开一看,上面绘制着复杂的星图与山川脉络图,并有密密麻麻的注解。
“讲。”凤清夜目光扫过图纸,虽然有些符号她并不完全理解,但大致意思能看懂。
那中年文官恭敬道:“回陛下,我等反复推演,确认九州封印之核心,并非固定一处,而是由分布九州的九处‘灵枢’共同维系。西山龙脉,便是其中一处‘灵枢’的显化点之一。古籍中提及的‘凤凰契约’,极可能是上古圣皇与守护灵兽凤凰,以自身血脉之力,加持于这九处灵枢,从而构筑了封印大阵。”
他指向羊皮卷上一处用朱砂标记的区域,正是坠星崖附近:“西山灵枢的印记,根据能量波动推测,很可能就在坠星崖下。陛下身负凤凰血脉,乃是契约继承者,理论上可以引动血脉之力,沟通灵枢,获取部分传承信息,甚至……加固当地的封印。”
凤清夜心中一动,这与她的感应不谋而合。“如何沟通?”
文官面露难色:“此法记载早已残缺。仅从只言片语推测,需在特定时辰(如月圆之夜、或天地灵气最盛之时),于灵枢节点处,以自身精血为引,辅以特殊仪轨或心法,方有可能引起共鸣。但具体仪轨心法……恕臣等无能,尚未破解。”
精血为引?凤清夜沉吟。这听起来有些风险,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途径。
“此外,”文官继续道,语气更加凝重,“推演显示,近期星象异变,对应西方死亡沙海方向的封印之力波动异常剧烈,似有衰减之势。而帝国南方……”他指向舆图上靖南王封地所在,“其地脉之气中,隐隐掺杂了一丝与西方异动同源的污秽之气,虽极其微弱,但绝非吉兆。”
南方也有问题?凤清夜眼神骤冷。难道靖南王不仅与焚焰教有勾结,其封地甚至可能已经被那异界力量所侵蚀?若真如此,事情就远比单纯的政治叛乱严重得多!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凤清夜沉声问。
“仅限参与推演的三位核心成员,臣已令他们立下血誓,绝不外传。”
“很好。”凤清夜收起羊皮卷,“继续研究沟通灵枢之法,一有进展,立刻禀报。至于南方地脉异常之事,列为绝密,不得再对任何人提起,龙渊阁暗中收集相关证据即可。”
“臣遵旨。”
文官退下后,御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凤清夜指尖敲击着御案,心中思绪飞转。龙渊阁的发现,证实了她的许多猜测,也带来了更大的压力。沟通西山灵枢势在必行,但需要时机和方法。而靖南王的问题,则必须尽快解决,否则一旦南方封印节点被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内忧外患,错综复杂,但她已没有退路。
“流萤,准备一下,三日后,朕要斋戒沐浴,夜登西山观星台。”凤清夜下定决心。观星台位于西山一处高峰,虽非坠星崖,但地势更高,灵气更为汇聚,或许能更容易感应到灵枢的存在。她需要创造机会,再次尝试。
“另外,传密旨给楚凌风,让他以演练新阵为名,调一支精锐,秘密向南方边境移动,驻扎在……离靖南王封地三日路程的苍云岭。没有朕的手令,按兵不动,但需时刻保持战备。”
“是,陛下!”流萤深知这道密旨的分量,这几乎是做好了随时南下平叛的准备。
夜色更深,凤清夜独立窗边,望向西方。那里,是死亡沙海,是异动之源;望向南方,那里,是靖南王,是内患之根。而她,将在这漩涡中心,以女子之身,执掌乾坤,一步步揭开迷雾,迎接那注定到来的风暴。
凤鸣元年,注定不会平静。而女帝的利剑,已悄然出鞘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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