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富与西海龙王敖闰离了那翠云山郁郁葱葱的山界,一同驾起祥云,行于九天之上。
焦富于此停下云头,那由金甲力士护持的仪仗也随之静立虚空。
他转身,对着身旁同样停驻遁光的西海龙王敖闰,郑重地拱了拱手。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既显亲近又不失威严的笑容,缓声道:
“这几日承蒙老泰山亲自陪同巡察,观西海所辖之黑水河、碧波潭,水势平稳,波澜不兴,水道畅通无阻;河中潭内,水族各安其位,巡弋有序,各司其职,实乃是水脉安澜,生灵有序。
足见老泰山御下有方,治理得井井有条,辛苦了。想来,那同为西海辖制的通天河,虽未亲至,其景况亦必是如此井然有序,本使便不再前往叨扰,徒费周章了。”
他话语微顿:“今,西海巡察已毕,诸事皆妥。本使需即刻动身,前往北海,继续履行玉帝旨意,核查北海政务,不敢稍有延误。老泰山,你我便就此拜别。”
敖闰闻言,白须在海风中微颤,心中却是瞬间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他何尝不想顺水推舟,再邀这位女婿回龙宫盘桓数日?哪怕只是饮宴一番,做足样子,让四海、天庭各方仙神都看看他西海与这位新贵关系匪浅,于西海而言,便是莫大的好处。
然而,这念头刚起,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女儿敖寸心那紧闭的、施加了禁制的宫门。龙宫虽大,若真将焦富请回,彼此相对,寸心那边怕是……非但不能增进情谊,反而徒增尴尬,万一闹将起来,更是反为不美,颜面尽失。
万千思绪,终是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敖闰脸上迅速堆起惯常的、圆融而热情的笑容,拱手还礼,声音洪亮:
“贤婿身负天命,公务要紧,老夫岂敢以私废公,稍有耽搁?巡察使此行一路辛苦,对西海多有体恤,老夫在此,代西海上下万千水族,拜谢巡察使的宽仁与体谅之情!”
他深深一揖,礼数做得十足,随即又道,“北海之地,虽是贤婿的祖地,但苦寒辽阔,贤婿此去,诸事还望多加斟酌。老夫在此,预祝贤婿北海之行,一切顺遂,早日功成回天复命!”
两人于是又在云端之上,相互说了几句“保重”、“勿念”之类的客气话,言辞恳切,礼仪周全,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翁婿和睦,公私分明。
礼毕,焦富不再多言,转身步入仪仗中央。
但见那金甲力士各执法器,脚下祥云汇聚,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流光,宛如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径直朝着那更为苦寒、更为浩瀚、天色也显得更加低沉压抑的北方天际疾驰而去。
那光芒速度极快,破开层层云气,转眼间便只剩下一个小点,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仿佛被那北方的玄色天地吞噬了一般。
敖闰独自悬立于云端,默然良久。他望着焦富消失的方向,最终摇了摇头,将那复杂的心绪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这声叹息里,有对女儿倔强脾气的懊恼,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愿深究的、对于这桩婚事最初目的的茫然。随即,他周身泛起湛蓝色的龙族遁光,包裹住他那略显沉重的龙躯,调转方向,朝着那碧波万顷、华美依旧的西海龙宫方向,迤逦而去。
焦富离了西海,驾着巡察仪仗,一路向北。越往北行,周遭气温便越低,海水的颜色也愈发深沉,呈现出一种近乎墨黑的蓝色,空中弥漫着一股蛮荒凛冽的气息,与西海的相对平和迥然不同。
这正是北海地界,传闻中妖魔横行、弱肉强食更为赤裸之地。
果然,才行至北海边缘海域不久,下方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陡然炸开一道冲天水柱!伴随着一声充满贪婪与暴戾的嘶吼,一张如同小山般巨大的、布满森白利齿的巨口,猛地从海中探出,携带着吞噬一切的凶威,朝着焦富及其身后的天兵力士便吞咬而来!
那赫然是一条已修炼成精的巨型鱼妖,其本体恐怕有近百丈长短,妖气浑浊而暴虐,正是北海妖魔“好杀生,性拙情疏”的典型体现,竟连天庭的仪仗旌旗都视若无睹,直接行此吞噬之举!
事发突然,两名掌旗力士与四名护卫天兵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感受到那鱼妖口中传来的恐怖吸力与腥风,顿时骇得面色发白,几乎要稳不住身形。
“孽障敢尔!”
焦富却是反应极快,他冷哼一声,在那巨口即将合拢的千钧一发之际,袖袍猛地一卷,一股柔和却磅礴的力量瞬间裹住身后六名天兵力士,同时脚下遁光暴涨,拉着众人如同瞬移般向上疾升数十丈!
“轰!”
鱼妖的巨口在他们脚下轰然闭合,咬了个空,只激起漫天混杂着妖气的浪花。
那鱼妖一击不中,见这“食物”似乎不好对付,竟是毫不恋战,巨大的尾巴在水中猛地一摆,搅起滔天漩涡,庞大的身躯便要向深海潜遁而去。
“想走?晚了!”
焦富岂容这凶物在自己面前逞凶后安然离去?他眼中寒光一闪,左手并指如剑,朝着下方鱼妖所在的海域遥遥一点!
“凝!”
一股极寒之气瞬间弥漫开来,并非冻结海面,而是精准地作用于那鱼妖周身十丈范围内的海水!只见那片海域的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流动性,颜色变得深暗,仿佛瞬间化作了万载玄冰,却又保持着水的形态,坚逾百炼精钢!
那正欲下潜的鱼妖,一头撞在这无形无质却又坚固无比的“水墙”之上,竟是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撞上了神铁壁垒,直撞得它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任凭它如何甩尾摆鳍,竟是再也无法下沉半分,被牢牢困锁在了那片凝滞的海水之中!
焦富更不迟疑,使出大小如意的神通,右手五指张开,对着下方那徒劳挣扎的庞大鱼妖,虚空一握!
那百丈巨鱼的身躯,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揉捏的面团一般,开始急速缩小!
不过眨眼功夫,那凶威赫赫的庞然大物,便化作了一条仅有尺许长短、通体银白、仍在徒劳扭动尾巴的小鱼!
焦富伸手凌空一抓,那条小鱼便不受控制地飞入他的掌心,兀自还在蹦跳。他看也不看,随手抛给身后一名尚在目瞪口呆的天兵。
“将此孽障看好,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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