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率领楚军主力东归,历经数日行程,终于抵达彭城(今江苏徐州)。这座曾是楚国旧都的城池,历经战火洗礼,却依旧保留着几分昔日的繁华。项羽下令以彭城为西楚国都,大规模修缮宫室,整顿城防,将其打造为自己掌控天下的权力中心 —— 此时的他,虽未称帝,却已拥有凌驾于诸侯之上的实权,“西楚霸王” 的名号,在天下范围内无人敢违。
为彰显自己的威势,项羽在彭城举行了盛大的庆典。庆典当日,彭城内外张灯结彩,旌旗蔽日,楚军将士身着崭新的铠甲,手持锋利的兵器,在街道两侧列阵,接受百姓的瞻仰;诸侯们派遣的使者纷纷前来祝贺,献上奇珍异宝,言辞恭敬,无一不彰显着项羽的无上权威。宫中的庆典更是奢华至极,大殿内摆满了美酒佳肴,乐师演奏着激昂的楚地乐曲,舞姬们身着华服,翩翩起舞,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庆典的核心环节,是项羽对亲信的分封与赏赐。他端坐在宫殿的主位上,目光扫过殿内的文武百官,声音洪亮地宣布诏令:尊范增为 “亚父”,赋予其参与军政决策的最高权限,地位仅次于自己,赏赐黄金千镒、良田百顷;封项伯为射阳侯,掌管宫中宿卫,手握部分兵权;项庄因鸿门宴上的表现,被封为鲁公,统领精锐步兵,镇守彭城外围;钟离昧、季布、龙且等嫡系将领,也皆获高位 —— 钟离昧为右司马,掌管军队后勤;季布为郎中令,负责宫廷警卫;龙且为大司马,统领楚军主力,驻守东方边境,防备齐地异动。
嫪十七站在殿内的角落,作为记录庆典事宜的官员,静静等待着自己的任命。当项羽念到他的名字时,他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嫪十七,” 项羽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认可,“你随我征战以来,记录军情、整理文书,从未出过差错。今封你为霸王府记事参军事,负责掌管府内核心文书,随侍左右。”
这个官职品级不高,却有着微妙的地位 —— 虽无直接兵权与行政权,却能接触到西楚国的核心军政文书,知晓项羽的决策与诸侯的动向。嫪十七心中清楚,这既是项羽对他能力的认可,也是对他的一种制衡 —— 让他处于 “可见可控” 的范围内,既用其才,又防其异心。他恭敬地接过印信,叩谢道:“臣嫪十七,谢霸王恩典!必尽心竭力,不负霸王所托!”
此时的西楚国,疆域涵盖梁、楚九郡,北至黄河,南抵长江,西接中原,东达东海,皆是天下最富庶肥沃的土地;军队更是兵强马壮,仅嫡系楚军便有二十余万,再加上归附的诸侯军队,总兵力远超其他任何势力;项羽的个人威望更是如日中天,巨鹿之战的赫赫战功、火烧阿房宫的决绝、分封诸侯的权力,让他成为天下人心目中的 “战神” 与 “霸主”。
然而,项羽似乎满足于 “霸王” 的称号,并未急于称帝。在他看来,“帝” 是秦王朝的称号,象征着暴政与压迫,而 “霸王” 则代表着楚地的荣耀与诸侯之长的权威,更符合他心中 “复兴楚国、号令天下” 的理想。他沉醉于这种快意恩仇的权力之中 —— 诸侯顺从,便赏赐封地;诸侯忤逆,便率军征讨,无需繁琐的礼制约束,无需复杂的权谋算计,仅凭强大的武力,便能掌控天下。
彭城宫中,日日宴饮,夜夜笙歌。项羽本就出身贵族,不喜秦朝繁琐的礼法制度,更厌恶勾心斗角的权术阴谋。成为西楚霸王后,他更是将这种性格发挥到极致:每日清晨处理政务时,往往只听亲信将领的汇报,对复杂的民政、财政事务缺乏耐心,多以 “凭武力解决” 为由草草定论;到了午后,便召集将领们在宫中宴饮,酒过三巡,便谈论起昔日的战事,夸耀自己的战功,或是与将领们比试武艺,气氛热烈却少有正经商议;夜晚则与美人饮酒作乐,直至深夜,全然不顾堆积如山的政务文书。
范增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臣,深知 “打天下易,守天下难” 的道理。他多次在宴饮间隙或单独觐见时劝谏项羽:“霸王,如今天下初定,诸侯虽表面顺从,实则各怀异心。当务之急,是整饬内政,发展生产,充实府库;同时削弱诸侯势力,将兵权、财权收归中央,巩固西楚国的权力根基。切不可沉溺于宴饮,懈怠政务啊!”
可项羽往往听不进去,他总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亚父多虑了!如今我西楚国兵强马壮,诸侯谁敢不服?若有叛乱,我率军征讨便是,何需如此麻烦?再说,我等征战多年,如今天下太平,享受几日又有何妨?” 在他看来,范增的劝谏过于谨慎,甚至有些杞人忧天 —— 凭借他的军事才能与楚军的强大战力,任何叛乱都能轻易平定,根本无需在 “内政”“权谋” 没花费过多心思。
嫪十七作为霸王府记事参军事,每日负责整理文书、记录政务,得以冷眼旁观这一切。他看到的,是西楚国表面强盛下的暗流汹涌:项羽虽能凭借武力压制诸侯,却未能建立稳定的统治秩序;他对亲信的过度信任与对异己的残酷打压,让诸侯们心生畏惧却无归属感;宫中的奢靡宴饮与对政务的懈怠,更是让西楚国的统治根基日渐松动。
危机很快便爆发了。首先是齐地 —— 田荣因不满项羽分封田都、田安为王,自己仅被封为胶东王,率先在齐地举起反楚大旗。他率军攻打田都,将其驱逐出齐地;随后又击杀田安,废掉田市,自立为齐王,公然与西楚抗衡。紧接着,赵地的陈余因不满项羽封张耳为常山王,自己却仅获南皮三县,暗中联合田荣,率军攻打张耳,将其赶出赵地,拥立赵王歇复位,自己则为代王,掌控赵地实权。梁地的彭越更是趁乱而起,率领部众不断骚扰西楚的边境,劫掠粮草,击杀楚军将领,成为西楚的心腹之患。
一时间,天下烽烟再起,叛乱如同瘟疫般蔓延。项羽得知消息后,震怒不已,不得不放下宫中的宴饮,率军出征 —— 他先是亲率主力北伐齐地,凭借强大的军事力量击败田荣,却未能彻底平定齐地的叛乱,田荣的弟弟田横收拢残部,继续在齐地抵抗;刚回师彭城,又听闻陈余在赵地作乱,不得不派遣龙且率军征讨;而彭越则如同游击队员,在梁地四处袭扰,楚军虽多次围剿,却始终无法将其彻底消灭。
项羽如同一位救火队员,四处扑打突然冒起的烽烟,疲于奔命。他的军事力量确实强大,能在正面战场上摧毁任何敌人 —— 田荣战死、张耳逃亡、彭越屡败,可他却无法平息那无处不在的叛乱火种。齐地的百姓因楚军的残酷镇压而心生怨恨,纷纷支持田横;赵地的豪强贵族不满项羽的统治,暗中资助陈余;梁地的百姓则因彭越 “劫富济贫” 的举动,对其心生好感。
嫪十七在彭城的霸王府中,整理着各地送来的军情文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叛乱记录与楚军的伤亡数字,心中了然:项羽能凭借武力征服天下,却无法凭借武力治理天下。他强大的军队可以摧毁敌人的城池,却无法赢得百姓的民心;他可以一时压服诸侯的叛乱,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分封制度带来的矛盾。彭城的繁华与强盛,不过是表面的假象,那无处不在的叛乱火种,终将在不久的将来,烧毁他的西楚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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