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御案前,手里还拿着那个小木盒。阳光从窗格斜照进来,落在桌角的砚台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光痕。
绿芜没有再进来。殿内很静,只有外面巡卫走动的脚步声偶尔传来。
我打开紫宸宫东墙夹层,取出那份《崔党干政实录草案》的副本。纸页已经整理好,四栏分明:人、钱、文、势。我把这份材料摊在案上,拿起朱笔,在崔元柏的名字旁画了一个圈,在李维安和陈崇礼的名字下各划了一横。
这时,一名暗卫从侧门进来,单膝落地,递上一封密报。
“丞相府昨夜有三人密会。其中两人原属保守派,今晨联名上书,称新政利于国本,应速推行。”
我接过密报,快速看完。
这两人一个姓林,一个姓周,都是礼部老臣,过去从不表态。如今却主动站出来支持商路清障令。
我问:“他们与谁见过面?”
暗卫答:“三日前,曾受苏玉衡宴请。席间只谈诗文,未提朝政。”
我放下密报,命人调取苏府近十日出入名录。
不到一盏茶时间,绿芜送来一份记录。
我翻看名单。七名中立派官员曾在夜间进入苏府,谈话时间短则一刻,长不过半个时辰。离府时,有人低头疾行,有人脚步放缓,神情不像被胁迫,倒像是经过深思。
我盯着名单看了很久。
苏玉衡一直表现得很规矩。他从不在朝堂上公开反对,也不参与联署奏疏。但他身为丞相之子,人脉深厚,若真想影响朝局,不必亲自出面。
我合上名录,心里开始推演。
崔家正在收缩防线,闭门谢客。新政阻力看似减弱,实则暗流涌动。这时候,突然有保守派改口支持改革,不是巧合。
问题是,这是苏玉衡的意思,还是他家族的决定?
如果是他主导的,那他的目的就不再是单纯的拉拢人心。他可能在利用这场动荡,为自己铺一条不同的路。
但也不能排除这是陷阱。他故意放出风声,让这些人站出来,等朝廷全面推行新政时,再让他们反戈一击,制造更大的混乱。
我不能凭一条密报就下判断。
我叫来绿芜,低声吩咐:“查林、周二人府上最近是否有外人进出,特别留意是否有人送过诗稿或字画。”
她点头退下。
我重新翻开《崔党干政实录草案》,在苏玉衡的名字旁写下几个字:“温润藏锋,顺势而为”。
这时,萧绝来了。
他站在殿门口,抱拳行礼。
我没有抬头,只问:“近五日,有多少原本反对新政的文官改了口?”
他说:“七人。其中三人已递折子,明确支持废除私卡。”
我抬眼:“他们之间有没有共同联系?”
他递上一份简报。
我扫了一眼,看到六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曾与苏府门客接触”。有的是在茶楼偶遇,有的是受邀听曲,还有一人收过一幅题诗扇面。
线索指向一致。
但我仍不确定苏玉衡是主谋,还是只是借势而行。
我提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下一首旧诗《观棋》。末句写着:“落子无声处,方见局中人。”
我把诗稿交给绿芜:“送去苏府,就说是我近日读诗有感,随手抄录,赠予故人。”
她接过诗稿离开。
第二天清晨,苏府回礼。
送来一方青石砚台,做工朴素,边角磨得光滑。
我打开盒子,看到砚底刻着半句诗:“浮云本无意,只向晴空开。”
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说自己无心争权,只是顺应大势;二是暗示立场已定,不会再随波逐流。
我盯着这句诗看了很久。
如果他是真心助力,那这是一次试探性的靠拢。他不敢明说,只能用诗句回应。他知道我看得懂。
但如果这是伪装,那他的演技太深了。连这种细节都能设计到位。
我无法确认他的真实意图,但我可以确认一点:他的行动确实削弱了反对派的力量。无论动机如何,结果对我有利。
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我对绿芜说:“传我口谕,三日后经筵,令苏玉衡代读《治要篇》。”
这是第一次让他在正式场合讲解政事。以往这类任务都由老臣担任。现在交给他,等于公开抬举。
绿芜应声要走。
我叫住她:“再加一句——女帝亲点,不得推辞。”
她领命而去。
我知道这个命令会传遍朝堂。有人会觉得我开始信任苏玉衡,也有人会认为这只是权术平衡。
但我更在意的是他的反应。
如果他接旨,说明他愿意往前一步。如果他称病推脱,那他的所谓助力,不过是自保手段。
我坐回御案前,继续批阅奏章。
兵部送来新的抚恤名单,阵亡将士家属已有二百三十户收到银两。剩下的正在安排专人送达。
我又翻出金元宝的账册。江南三条主商路上的私卡数量没变,但部分商户已经开始绕道。有些地方的抽税金额下降了两成。
这是新政见效的迹象。
外面传来换岗的声音。
我放下笔,看着案头那方青石砚台。
阳光照在砚面上,映出淡淡的纹路。
这一刻,我没有想到他会成为助力。我只记得他最初的目的——让女帝沉迷情爱,生下苏家血脉的继承人。
但现在,他做了另一件事。
我不知道他为何改变,也不知道他能走多远。
但我知道,朝局正在分裂。有人退缩,有人动摇,也有人悄悄转向。
我提笔,在苏玉衡的档案页末写下一列新批注:
“表面顺从,暗施影响。未露敌意,亦未表忠。不可信,可用。”
写完,我把纸页夹进宗卷,合上。
绿芜进来,低声说:“苏府已接到口谕。苏玉衡当即便换了朝服,准备明日早朝谢恩。”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退出去后,我重新打开那份《崔党干政实录草案》,在苏玉衡的名字前停顿了一下,最终没有画圈,也没有划线。
我只是在他的名字下方,轻轻点了一个墨点。
像一颗悬在棋盘边缘的子,尚未落下。
我伸手摸了摸砚台的边缘。
石头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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