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笔在议程单上落下最后一道批注,我抬手将“准联名议均田事”压进已决匣。绿芜无声上前,换上新卷文书。我未停顿,继续翻看北境粮草调度标记事项,指尖划过朔云口初五补给异常的记录。
她将礼部呈报轻轻放在案右,“《新订童蒙辑要》初稿送来了。”
我没有抬头。这份书稿早有风声,谢知章牵头编纂,打着“正统启蒙”旗号,实则埋着祸根。我将其推至案角,先批完三道边关军需调令。
政务稍歇,我才开口:“谢知章这几日去了哪些书院?”
绿芜递来密报。上面列着城南明德、清源、崇文三所私塾,两名教习已签收样书,其中一人曾任国子监训导,因反对新政被贬。
我提笔,在《辑要》封底写下:“可刊印三百册,先试用于京畿官学。”随后命绿芜传谕:“不得更改一字。”
她微怔,随即领命退出。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放任毒种入教材,看似纵容,实则布网。若当场驳回,谢知章必藏得更深。唯有让他以为得逞,才会全力推动,暴露更多同党。
次日清晨,谢知章入宫谢恩。他穿青衫,执象牙笏,神色谦恭。
“臣惶恐,陛下如此信任,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重托。”
我点头,“你主持文教,朕很放心。今日起,加入国子监改制委员会,参与章程拟定。”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低头称是。
退朝后,我回到勤政殿。绿芜已在候着,手里拿着一份誊抄录文。
“清音阁昨夜集会,茶童录下全程。”
我接过纸页,逐行细看。
谢知章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今日播一粒种,十年后便是参天树。女子临朝,终非长久,唯以礼教驯之,方可安天下。”
底下有人问:“若女帝察觉,如何应对?”
他答:“她越推进新政,越需文人支持。我们只谈教化,不涉政令,谁能说我们有罪?等天下学子皆信‘女主不可专政’,便是大势已定。”
我看完,合上纸页,轻放于案。
“种子播下了。”我说,“就该等着它发芽了。”
绿芜低声问:“是否现在揭破?”
“不急。”我摇头,“现在抓他,不过是惩一吏。让他继续讲学,让那些书院用书,让更多人听他言论。等他的声音传遍京城,再动手——那时,谁敢替他说话?”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迅速记下下一步安排:暗卫继续跟进各书院授课内容,记录使用《辑要》的学堂名单;同时盯住谢知章每月初五出入清音阁的规律。
三日后,京畿八所官学开始试用《新订童蒙辑要》。有学生背诵其中章节:“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男主外政,女主内治,礼之常也。”
私塾先生讲解时强调:“此乃圣贤遗训,不可违逆。”
消息陆续传来,我一一记录在册。同时下令,不准任何官员对此书发表评论,也不许民间议论禁令。越是沉默,越让人误判形势。
谢知章果然更加活跃。他接连举办三场公开讲学,主题皆为“正本清源”,听众逾千人。有年轻学子撰文称赞其“力挽狂澜,匡扶道统”。
我让绿芜将这些文章全部收集,连同讲学现场的听录一并归档。
又过了五日,谢知章向礼部提议扩大试用范围,请求将《辑要》推广至地方州县学府,并申请专项拨款。
礼部尚书犹豫不决,转呈御前。
我当着众臣面批复:“谢卿用心良苦,此举可行。拨款照准,由户部即刻办理。”
满朝哗然。有人惊疑,有人窃喜,更有保守派频频颔首。
只有萧绝在殿外等我时低声道:“他要飘了。”
我淡淡回应:“快到顶了。”
当天下午,我召见三位中立派大臣,正是昨日在朝会上默然旁观的几位。他们曾观望新政,如今见我对谢知章如此优待,神情复杂。
“你们觉得,《辑要》该不该推广?”我问。
一人谨慎答:“若仅论文字,确合经义。”
我直接打断:“但它说的是,女人不能掌权。你们读过先帝遗诏吗?里面写的是‘太子年幼,皇后摄政’。我不是篡位,是奉诏行事。而这本书,是在否定先帝决定。”
三人沉默。
我继续说:“我不怕有人反对改革,但怕有人借文化之名,行夺权之实。你们若真心助我,就在这份调查文书上签字,查清《辑要》背后有多少人参与编纂、多少书院接受赠书、多少官员收受好处。”
片刻后,最年长的一位提笔落款。
其余两人也随之签名。
我收起文书,放入特制铁匣,锁好。
傍晚,绿芜送来金家商路受阻的初步查报。我翻开一看,青崖关守将确与工部某员外郎往来密切,且近期有多笔不明支出。
我放下报告,转而取出《新订童蒙辑要》样书,在扉页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
“待其声势最盛之日,一击即溃。”
然后将书锁进铁匣,起身走向内政厅。
脚步穿过长廊,宫灯依次亮起。
我推开政事堂侧门,司库郎中已在等候。
他站起身,手中捧着一叠账册。
我坐下,伸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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