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礼顺着摊位一路逛到尽头，眼前只剩最后一个旧书摊。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寒风吹得更紧，老板正佝偻着身子，把散落的书籍往麻袋里归拢，显然是准备收摊了。
他心里略有些遗憾，今晚逛了大半夜，除了那枚坏怀表，就只淘到两个清代料器鼻烟壶，虽品相尚可，却算不上什么稀世珍品，远没赶上上次淘到黄金的惊喜。但贺礼向来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既然走到了跟前，没道理不看看就走。
他裹紧军大衣，蹲下身，手电光束落在剩下的一堆旧书上。书页大多泛黄发脆，有的还缺了页角，混杂着几本线装古籍和一堆民国时期的画报、课本。老板见他还有兴致，便停下手里的活，随口说道：“小伙子，就这些了，要啥赶紧挑，天快亮了，我得收摊了。”
贺礼点点头，指尖轻轻翻动着书籍，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泛黄的纸页间游走，盼着能在这最后一堆旧物里，有个惊喜存在。
贺礼在书摊上翻找了半天，指尖划过一本本泛黄发脆的书页，大多是民国时期的通俗读物和残破课本，偶尔几本线装书也只是常见的刻本，没什么值得收藏的珍本孤本。他正准备起身作罢，抬头却撞见摊主正坐在小马扎上，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动作，搞得贺礼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逛了半天没买东西，倒让摊主耽误了收摊。
“就这两本吧。”贺礼随手从一堆线装书里抽出两本，封面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字迹，纸页泛着深黄，边缘有些卷曲，但装订还算整齐，看着勉强算得上古籍。他把书递过去，心里想着权当是凑个热闹，不辜负这大半夜的奔波。
摊主接过书翻了翻，随口报了价：“二十块。”
贺礼没打算还价，这价格不算贵，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元纸币递过去，接过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便站在一旁等着摊主把书包好。摊主见他爽快成交，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接过钱塞进衣兜，立刻弯腰继续收摊，动作麻利地把剩下的书往大麻袋里塞。
就在这时，摊主抓起一摞书往麻袋里扔时，一个浅灰色的信封从书页间滑落，“啪”地掉在地上。那信封纸质粗糙，边缘已经磨损，封口用红绳系着个简单的结，看着有些年头了。摊主瞥了一眼，没当回事，抬脚就想往麻袋里踢。
贺礼的目光瞬间被那信封吸引住了，心里泛起一丝好奇——这鬼市上的旧物往往藏着惊喜，这信封看着不像寻常物件，说不定里面有什么门道。他连忙开口：“老板，等等！”
摊主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小伙子？”
“那信封我看看呗，要是没用的话，卖给我怎么样？”贺礼指了指地上的信封，语气平淡。
摊主捡起信封翻了翻，见上面没邮票没地址，随手掂了掂：“这破玩意儿有啥用？你要想要，给两块钱拿走。”
贺礼心里一喜，连忙掏出两块钱递过去，接过信封揣进衣兜，笑着说：“谢老板，我就是好奇。”摊主摆摆手，继续埋头收摊，显然没把这两元钱成交的信封放在眼里。
贺礼捏着怀里的两本书和那个信封，转身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天已经亮了大半，东方泛起橘红色的晨光，鬼市上的摊主们也都加快了收摊的速度，人流渐渐散去，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呼啸的寒风。
坐进车里，贺礼把信封掏出来，借着晨光小心翼翼地解开红绳。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一叠折叠整齐的纸页，触感温润厚重，是古宣纸特有的质感。他心脏一跳，连忙展开纸页，瞬间被上面的字迹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幅纵约29厘米、横约39厘米的手札，墨笔书写的百余字端庄沉郁，笔力遒劲，带着北宋文人特有的清峻气韵。开篇“局事多暇，动履安吉……”一行楷书，笔锋转折间尽显大家风范，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曾巩《局事帖》！
贺礼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尖忍不住微微发颤。曾巩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书法真迹存世极少，《局事帖》更是其晚年代表作，是写给同乡的一封信，通篇仅124字，既是文学珍品，更是书法瑰宝。上一世，这帖在拍卖会上曾拍出数亿天价，没想到竟以两元钱的价格，在鬼市的一个破旧信封里被他偶然得到！
他强压着狂喜，细细端详。墨色历经近千年依旧浓淡分明，笔画间的牵丝映带清晰可见，纸页没有丝毫褪色破损，品相堪称完美。帖末“巩再拜”三字落款，笔法沉稳，与史料记载的曾巩真迹别无二致，绝非后世仿品。纸页外层裹着的薄棉纸上，还有清代风格的小楷题跋：“南丰先生真迹，传世寥寥，此帖书风古雅，乃稀世之珍，谨藏以护文脉。”落款钤一方模糊的朱文印章。
贺礼低头看着手中的真迹，心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两元钱，买下的是“唐宋八大家”的传世国宝，是足以震动整个收藏界的稀世珍品！这哪里是捡漏，简直是逆天的机缘。他连忙将《局事帖》小心翼翼折叠好，重新裹上棉纸，贴身藏进大衣内兜，这可是一件稀世珍宝。
发动车子，贺礼朝着四合院的方向疾驰而去。今晚的鬼市，淘到的两个鼻烟壶、一枚坏怀表都成了陪衬，这意外得来的《局事帖》，才是真正的惊天收获。他知道，这件承载着千年文脉的国宝绝不能轻易示人，必须妥善保存，让这份先贤墨宝得以安然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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