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轰！”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彻底关闭的巨响，如同墓穴封土，瞬间掐断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和声音，将林深五人完全吞没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空气骤然凝固，带着浓重的尘埃和硫磺味，冰冷刺骨。
“后退！检查门！” 磐石的低喝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两名队员立刻抵住石门，用力推撞，石门纹丝不动，仿佛与山体融为一体。另一名队员快速检查门轴和缝隙，摇了摇头：“从内部锁死了，没有机关。”
退路已断。
“保持警戒，照明设备低功率，交替前进。”磐石迅速下令，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五道头灯的光柱在黑暗中划破黑暗，小心地扫视四周。
他们身处一条宽阔得超乎想象的甬道。地面和两侧墙壁由巨大的、切割整齐的黑色石块砌成，石质冰凉，刻满了比外面更加古老、更加繁复诡异的浮雕和符文。浮雕内容光怪陆离：星辰崩碎、大陆沉没、难以名状的巨兽在混沌中嘶吼、还有无数渺小的人形在巨大的、漩涡般的结构前跪拜或湮灭。一股苍凉、绝望、宏大得令人心悸的气息扑面而来，压迫得人喘不过气。那股低沉的、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声在这里更加清晰，仿佛整个山体都在随之轻微震动。
甬道向前延伸，深不见底。空气流通，但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陈旧和腐朽感。
“这地方年代太久远了，不像近代所建。”一名队员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甬道中产生微弱的回音。
“看这些图案记载的东西，匪夷所思。”林深用指尖拂过墙壁上一幅描绘着无数流星坠向一个巨大黑洞的浮雕，心中震撼。母亲笔记中关于“时序之源”源自天外、与天地同寿的模糊记载，似乎在这里找到了具象化的印证。这“归墟”，难道真是埋葬某种超越认知存在的坟墓。
“脚印。”山鹰蹲下身，灯光照亮地面一层薄薄的灰尘上几行新鲜的、凌乱的脚印，通向黑暗深处。“不止一拨人，有搏斗痕迹。”他指向几处溅射状的血迹和墙壁上的刮痕。
是虎口疤人他们？还是杀了门口那两人的未知存在？紧张气氛骤然升级。众人握紧武器，呈战斗队形，沿着脚印小心向前推进。
甬道并非笔直，时有岔路，但脚印主方向明确。走了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亮光，并非自然光，而是一种幽蓝色的、来自墙壁自身或镶嵌其上的发光矿物的冷光。甬道在这里变得异常宽敞，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厅堂。厅堂中央，有一个凹陷的圆池，池内并非水流，而是缓缓旋转的、如同水银般粘稠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液体，那低沉的嗡鸣声正是从池中发出。池边矗立着九根需要数人合抱的黑色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雕刻着一种不同的、狰狞恐怖的异兽头颅，兽口对准中央光池。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厅堂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个大小不一、如同蜂巢般的壁龛，每个壁龛内，都放置着一具盘膝而坐、早已化为枯骨、穿着不同时代服饰的干尸。它们面容安详（或者说空洞），仿佛在进行某种永恒的冥想或镇压。
“这是殉葬坑？还是守卫？”一名队员声音发干。
“不像殉葬。”磐石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干尸的姿势和面向，“更像是一种阵法。以身为基，镇守此地。”他指向池边一根石柱下，“看那里。”
灯光聚焦，只见那根石柱下，倒毙着两具身穿现代探险服的尸体，死状与门外相同，被巨力撕裂。正是虎口疤人的手下，他们似乎想触碰那光池或石柱，遭到了攻击。
攻击来自哪里？众人紧张地环顾四周，除了死寂的干尸和旋转的光池，空无一物。
“检查尸体，看有没有线索。”磐石示意。林深和山鹰上前小心搜查。尸体身上除了常规装备，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东西，但在一具尸体的紧握的手中，发现了一个被捏碎的、类似罗盘的精密仪器，指针定格在池中心方向。
“他们想测量池子的能量？”山鹰猜测。
林深的目光则被池边地面上一串滴落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吸引。血迹断断续续，通向厅堂另一侧一个更小的拱门入口。有人受伤逃走了？是虎口疤人吗？
“跟上血迹！”“磐石”当机立断。
五人绕过诡异的光池，进入那个小拱门。门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寒气更重，墙壁上开始出现厚厚的白霜。血迹在霜面上更加清晰。
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布满冰棱的石门。门内隐隐有微弱的光线晃动，还有极轻微的人声。
磐石打了个手势，众人熄掉头灯，借着门缝透出的微光，悄无声息地靠近。门内是一个较小的石室，室中央有一个类似祭坛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盏点燃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古老油灯，灯焰竟是幽蓝色。一个人影背对着门口，靠在石台上，似乎正在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发出压抑的喘息声。看身形衣着，正是那个虎口疤人。
他果然在这里，而且还受了伤。
“不准动！举起手来！”磐石猛地推开门，五人枪口瞬间锁定虎口疤人。
虎口疤人身体一僵，缓缓举起未受伤的手，另一只手仍按着流血的手臂。他慢慢转过身，脸上依旧戴着那个破损的面具，但露出的下巴线条紧绷，眼神透过面具孔洞，锐利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深脸上，竟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类似无奈的神色。
“还是被你们找到了。”他的声音透过变声器，沙哑而平静，没有多少意外。
“你是谁？影幢的余孽？还是别的什么？”磐石厉声质问，枪口稳稳对准他。
“我是谁不重要。”虎口疤人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手臂，又看了看石台上的油灯，“重要的是，你们来晚了，也来早了。”
“什么意思？”林深上前一步，紧盯着他。
“意思是，‘钥匙’碎片已经不在我手上了。”虎口疤人用下巴指了指石室角落，那里有一个被强行撬开的、与野狐岭洞穴里同款的金属箱，里面空空如也。“被‘守护者’抢走了。”
“守护者？”林深心中一凛，“是那些干尸？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干尸？哼。”虎口疤人嗤笑一声，“那些不过是失败的容器和自愿的镇守者。真正的守护者，是这归墟本身，是那股拒绝被掌控的、最本源的‘寂灭’之力。我们强行开启外门，惊动了它，它苏醒了。”
他顿了顿，看向林深，眼神意味深长：“而你，林深，还有外面那个女孩，你们的到来，更是加速了这个过程。‘时序’的烙印彼此吸引，也彼此排斥，最终会引向平衡，或者毁灭。”
“你到底知道什么？‘归墟’究竟是什么？‘时序之源’的真相是什么？”林深急切地问。
虎口疤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叹了口气：“归墟是墓，也是门。是上一个‘时序’周期终结的废墟，也可能是下一个周期开启的钥匙。你们母亲林婉和何守拙守护的‘平衡’，张明远追求的‘掌控’，都只是触碰到了它力量的皮毛。真正的核心是‘轮回’与‘抉择’。”
他指向石室墙壁上的一幅巨大的、占据了整面墙的壁画。壁画内容不再是毁灭，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星辰和脉络构成的、不断循环生灭的复杂结构，结构中心是一个模糊的光点，光点延伸出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一条通向生机勃勃的新世界，一条通向彻底的、冰冷的死寂。
“看到了吗？‘时序’并非一条直线，而是一个环。‘归墟’是环的节点。每一次循环接近终点，力量就会失衡，‘源血’躁动，‘心域’显现，试图寻找新的‘载体’或‘出口’。成功，则开启新纪元；失败，则万物归墟，等待下一次萌芽。张明远想强行截取力量，是在加速毁灭，而你们。”他看向林深，“是变数。”
“变数？”
“你们身上带着‘源眼’的印记和‘心钥’的共鸣，是‘时序’选中的观察者，或者说试炼者。‘归墟’的最终抉择，可能因你们而改变。”虎口疤人声音低沉，“但我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所以，我必须拿到‘钥匙’，在一切失控前，关闭它，或者引导它。”
“关闭？引导？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磐石”冷声问。
“我站在不让最坏情况发生的那一边。”虎口疤人语气复杂，“可惜，现在‘钥匙’被‘守护者’夺回，重新沉入了‘寂灭之池’。没有‘钥匙’和完整的‘心钥’，谁也接近不了核心控制点。除非......”
他话未说完，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墙壁上的冰霜簌簌落下，那盏油灯的火焰疯狂摇曳。
“不好！守护者彻底苏醒了。它在排斥所有外来者！”虎口疤人脸色剧变，“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否则会被永远困死！”
几乎同时，通讯器中传来山顶山鹰急促的、夹杂着巨大噪音的呼喊：“头儿！地下传来强烈震动！天坑边缘开始塌陷！沈瑶小姐情况异常，她体内的能量读数急剧升高，她好像被什么控制了，正向天坑边缘走去。我们快拦不住她了。”
什么？林深如遭雷击，沈瑶有危险。
“走！”“磐石”怒吼一声，也顾不上虎口疤人，带头向石室外冲去，林深紧随其后，心急如焚。
虎口疤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震动的石室和那幅壁画，面具下的眼神变幻莫测，最终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五人沿着原路狂奔。身后的甬道在剧烈震动中开始坍塌，巨石不断落下。那低沉的嗡鸣声变成了愤怒的咆哮，整个“归墟”仿佛活了过来，要将这些闯入者彻底吞噬。
好不容易冲回那个有着光池和干尸的圆形厅堂，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幽蓝色的光池此刻如同沸腾一般，剧烈翻滚，光芒刺眼。池边的九根石柱上的兽首眼中射出红光，仿佛活了过来。更可怕的是，墙壁上那些千年干尸，竟然开始微微抖动，覆盖的尘埃簌簌落下，空洞的眼窝齐齐转向闯入者。
“它们活了？”一名队员声音颤抖。
“不是活了！是归墟的力量在驱动它们，快走！”“磐石”一边开枪射击挡路的落石，一边嘶吼。
子弹打在干尸身上，如同撞上铁石，火星四溅，只能延缓其动作，无法阻止。
众人且战且退，冲向来的甬道。虎口疤人突然冲向光池边缘，似乎想冒险夺取池中的“钥匙”，但一道红光从兽首眼中射出，将他狠狠击飞，撞在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不行！力量太强！快走！”他挣扎爬起，加入撤退队伍。
死亡的阴影紧追不舍。当五人狼狈不堪地冲出那条狭窄石阶，回到天坑边缘时，几乎虚脱。阳光刺眼，空气清新，恍如隔世。
但眼前的景象让林深魂飞魄散。只见沈瑶站在天坑边缘，双目空洞，周身散发着不稳定的、肉眼可见的幽蓝色能量波动，正一步步向深渊走去。山鹰和几名队员死死拉着她，却被那股能量弹开，无法靠近。她颈间的玉坠发出炽热的光芒。
“沈瑶！”林深嘶吼着冲过去。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沈瑶的瞬间，天坑深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归墟”入口彻底坍塌，烟尘冲天而起。同时，沈瑶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蓝光暴涨，她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身体悬浮起来，强大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小心！” “磐石”将林深扑倒在地。
冲击波过后，烟尘渐渐散去。沈瑶摔倒在地，昏迷不醒，玉坠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天坑边缘一片狼藉，山鹰等人受伤不轻。
而那个虎口疤人，则趁着混乱，消失得无影无踪。
“归墟”之门再次封闭，带着所有的秘密和那所谓的“钥匙”。而沈瑶身上发生的变化，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林深抱起昏迷的沈瑶，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和依旧微微发光的玉坠，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迷茫。
“归墟”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虎口疤人到底是谁？沈瑶会变成什么样？母亲的遗志，又该如何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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