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小区门口缓缓停下时,鸠鶄的指尖无意识划过车门把手上的划痕。这个平时连晴天都要司机开到单元楼下的女孩,此刻却主动推开了车门。谢舶鸮注意到她解开安全带的动作比平时慢了0.3秒:这是她需要倾诉时的前兆。
暮春的风掠过鸠鶄的丝巾,谢舶鸮看见她抬手整理时腕间闪过一道淡青色痕迹。这个发现让他递钱包的动作刻意多用了两秒:足够她重新拉好丝巾,也足够他看清她眼下未遮住的黑眼圈。
有烦心事?谢舶鸮问得随意,像在讨论明天的拍摄计划。但鸠鶄知道,他其实早已从她提前下车的选择、皱眉的频次甚至呼吸间隔里读出了异常。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鸠鶄踢着路面石子,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谢舶鸮想起她第一次在片场崩溃时的样子。但此刻她只是把库洛米笔记本抱得更紧了些,像抱着某种无形的盾牌。
我妈动了个手术……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像在复述某个陌生人的病历,现在都出院了,我还没回去看过。你说我是不是很冷血?
谢舶鸮注意到她说手术时嘴角的抽动,这个微表情与一年前她被黑粉围攻那天的直播录像如出一辙。月光将她的影子钉在沥青路面上,像份被夜色加密的病历档案。谢舶鸮对鸠鶄的过去知道得不多。她偶尔会说几句心里话,像今天这样提起母亲的手术,已经算是难得的坦诚。每次见她这样欲言又止的样子,谢舶鸮都更加确信:总有一天,她会愿意把那些藏在心底的事,完完整整地说给自己听。
你记得我们拍的第一支视频里,那只被雨淋湿却不肯进纸箱的流浪猫吗?当时你说它不信任人类很可怜,但后来我们发现它后背有旧伤,靠近箱沿就会发抖。他停顿了一下,你不是冷血,你只是比谁都清楚哪里藏着会割伤你的锯齿。
鸠鶄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他总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戳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再想想吧,她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毕竟她也养育了我这么多年。
好啦,我替你决定了。谢舶鸮突然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语气不容拒绝,明天叫上老王和司徒镜,我们一起陪你回去。
鸠鶄猛地抬头。一起回去?让他看见那些不堪的场面?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丝巾。
不要担心,谢舶鸮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我们就是去玩。你需要,我们就出现;不需要,我们就自己去玩。他故意轻松地耸耸肩,老李都给我们放假了,我好久没认真旅游了,你总不能剥夺我这个机会吧?
鸠鶄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头。至少……不会让他们看见最糟糕的部分。这个念头让她稍微放松了些。
那……一起回去吧。鸠鶄的声音混着电梯间的回音。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她住的单元楼下,玻璃门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
你在楼下等我还是……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礼品袋的提手,跟我一起上去?我把礼物给你。
谢舶鸮看了眼她手里鼓鼓囊囊的纸袋,又瞥了眼电梯显示屏:陪你上去吧。既然你说不好拿……他故意晃了晃自己轻便的包包,我的礼物自己拿就行。
别墅内的余韵 香槟杯底残留的泡沫渐渐消散,老王举着手机突然怪叫一声:卧槽!谢舶鸮群里发的!明天去见家长!他得意扬扬地晃着手机,活像押中赛马的赌徒,我早说他今天要表白!
司徒镜慢条斯理地擦着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她瞬间蹙起的眉头。她当然知道鸠鶄母亲手术的事:上周那女孩还在化妆间抱着她哭湿了整个肩膀。现在看着老王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司徒镜把到嘴边的解释咽了回去。
是去采风,鸠鶄上个月就说想拍点古镇素材。她点开天气预报截图,正好明天是晴天。
那干嘛不直接说等等!谢舶鸮该不会要搞突袭求婚吧?
司徒镜看着老王没心没肺的样说:记得我们上次拍的《误会》系列吗?真实度90%。她抬头对老王眨眨眼,赌不赌这次又是经典桥段?
赌!老王立刻摸出钱包,我押求婚!
那我押……这又是个误会。
老王愣了两秒突然大笑起来,不管了反正是去玩。看老王这样司徒镜知道这事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鸠鶄家里:谢舶鸮刚拉开冰箱门,就听见卧室方向传来窸窣声响。转头看见鸠鶄抱着个陶土花盆走出来,盆里蜷缩着几根枯枝般的植物茎干。
这是……给我的礼物?他声音发紧,手指无意识掐紧了冰箱门把手。
鸠鶄把花盆往他怀里一塞:别看现在枯着。她指尖轻点盆沿,指甲油剥落处露出几道细小的划痕,用温水浸泡会慢慢开花,叫沙漠玫瑰。又从口袋里摸出张对折的卡片,这个……回家再看。
谢舶鸮接过花盆时,注意到盆底刻着今天的日期。他太熟悉鸠鶄送礼的方式:就像去年那副星空拼图,每颗星星的位置都对应着他们第一次合作拍摄的日期。
我现在就带它回去。他声音有些发紧,小心地调整着抱花盆的姿势。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厉害,像是预感到那张便笺纸上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鸠鶄听见关门声后,立刻拆开了谢舶鸮送的礼物。当她翻开笔记本第一页时,指尖突然僵住了:右下角有一幅铅笔勾勒的简笔画,是只蜷缩在纸箱里的小猫。
她飞快地往后翻,每一页都藏着不同的惊喜:
第15页画着被雨淋湿的梧桐叶;
第28页是倒映在咖啡杯里的月牙;
第57页有只系着丝巾的库洛米玩偶。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鸠鶄的泪水突然砸在纸面上。那里画着扇半开的窗,窗外是用银粉点出的星空。她下意识去摸床头柜的药盒,却发现手指抖得拧不开瓶盖。
更让她惊讶的是,当夜她竟忘了服药,却依然沉沉睡去。这是确诊以来第一次,没有药物辅助也能安然入眠。
第二天早上八点,阳光正好,四人约在鸠鶄家小区门口集合。
老王刚下车,就夸张地“哇”了一声:“你们俩昨晚偷吃仙丹了?怎么气色这么好?”
司徒镜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鸠鶄的眼下少了往日的青黑,皮肤透着一层淡淡的红润,连嘴角的弧度都比平时自然。而谢舶鸮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眉宇间的阴郁淡了许多,整个人像是被阳光晒透了一样,连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鸠鶄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有吗?可能是睡得好……”
谢舶鸮低头整理背包,嘴角却微微翘起:“嗯,昨晚确实睡得很好。”
老王狐疑地来回打量他们,突然一拍大腿:“不对劲!你们俩绝对有事瞒着我们!”
司徒镜笑着拽了他一把:行了,开你的车吧,我们还得赶回来呢。
“也就你们敢拿我当司机。”他故意拖长音调,换别人,坐我车还得提前三个月预约,车费按秒计。虽然这么说着老王还是乖乖上了车,其余三人当然知道他这臭屁的性格于是赶忙说了几句捧他的话,老王立马就高兴了,司徒镜看着老王心想:他可真好哄。
当谢舶鸮系好安全带回头确认时,正撞上鸠鶄抬眼的瞬间。晨光透过车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将那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微笑镀得格外明亮。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某种无需言明的默契在空气中轻轻震颤:就像昨晚浸泡在温水里的沙漠玫瑰,那些舒展的纤维正无声地改变着质地。
昨晚回到家后他按照鸠鶄说的,将干枯的根茎浸泡在温水里,然后坐在桌前,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张卡片:
“据说它要等一场心甘情愿的雨季:但我知道你等得到。”
他盯着那行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盆花像极了他自己。看似干枯,但只要一点点耐心和温暖,终会复苏、开花。他轻轻碰了碰尚未舒展的枝叶,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踏实感。
[08:07的引擎声中,老王突然打开天窗。涌进来的风卷走了车内某种无形的紧张感,却把鸠鶄发梢的洗发水香气送到了前排:正是谢舶鸮药箱里那瓶镇静剂说明书夹页上的味道]
车里:老王单手调整空调出风口时,车载冰箱的蓝光正好照亮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这款价值七位数的手表此刻正被他用来卡住晕车药的铝箔包装。都是按你们口味准备的,他转动方向盘的动作带着富二代特有的漫不经心,司徒镜要的低糖点心在后排储物格。
嗯?听到这话鸠鶄和谢舶鸮眼神立马狐疑起来心里都在想:这俩啥时候这么好了?回来得好好拷问。
鸠鶄是属于坐车就很容易晕车的人,老王特意给她备了晕车药,不论有没有谢舶鸮老王早就把这个小女生当作了真心朋友对待。
谢谢。当鸠鶄吞下药片时,老王已经调低了柏林之声音响的音量,连导航提示音都切换成轻柔模式。司徒镜接过谢舶鸮递来的羊绒毯:这条爱马仕限量款正适合盖在鸠鶄膝盖上,去年拍《冬夜记事》时老王就常备着它。
08:17的阳光穿透天窗,司徒镜无名指上的家族印章戒指在羊绒毯投下菱形光斑。这个细节让谢舶鸮想起行业传闻:去年某制片人骚扰新人后,其办公室莫名遭遇装修事故的轶事。看来我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啊。
当鸠鶄的呼吸渐趋平稳时,车载系统自动切换成白噪音模式。老王透过后视镜与司徒镜交换了个眼神:这种在董事会常见的默契,此刻用来守护朋友的安眠。
鸠鶄睡着后三人也就专注做自己的事了,老王专心开车、司徒镜玩手机,谢舶鸮则是拿出一本书开始翻阅,虽说是看书可他眼睛一直止不住地往后排瞟,司徒镜看不下去直接说:要不咱俩换个位置?
你说你好端端地拆穿他干嘛,一直看他这个闷骚样不好吗。老王说。
我实在受不了他这爱意强烈的眼神了,太刺眼了。司徒镜和老王一唱一和地调侃着谢舶鸮。
谢舶鸮的指尖在书页上顿住,泛黄的纸面映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他若无其事地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在司徒镜看来简直欲盖弥彰,镜片反光完美暴露了他刚才偷瞄的频率。
你们俩……他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醒后排安睡的鸠鶄,下个服务区换我开。这话听着像威胁,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书页间飘落一张便签,上面记着沙漠玫瑰的养护要点:凌晨三点查的资料。
晕车药的效力让鸠鶄的意识漂浮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界。朦胧中,她能感知到:
恒定维持在23度的车内温度(老王特意调校的防晕车模式);
天窗过滤后的风声与《Lavender haze》钢琴版旋律交织。
前排传来谢舶鸮和老王压低声音的谈话碎片:服务区……三小时换班……她药效……
睁开眼时,阳光正透过防眩光玻璃,在谢舶鸮的侧脸投下细密的光栅:他不知何时换到了驾驶座。副驾的老王举着平板正在核对路线,后视镜里映出司徒镜为她掖毯子的手。
10:40的GpS提示音响起,显示距目的地还有18分钟。鸠鶄发现车窗被调成了特殊的雾化模式:这是老王车上专门用来缓解晕车的设计,此刻却让外界风景如同浸在温水里的水彩,模糊而温柔。
(当谢舶鸮通过后视镜与她视线相遇时,鸠鶄突然意识到,这是确诊以来第一次:临近家门却没有产生逃离的冲动)
到达荔城后,司徒镜就和鸠鶄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心里早已有安排,两人十指相扣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拐进一条挂着鱼灯笼的巷子。网上那些攻略都是骗游客的,司徒镜回头时发梢扫过斑驳的砖墙,今天带你们吃真正的荔城味道。她冲鸠鶄眨眼的动作,让老王立刻警觉地碰了碰谢舶鸮手肘。
她俩这架势……老王压低声音,该不会要带我们吃折耳根刺身吧? 谢舶鸮望着鸠鶄雀跃的背影:她踮脚避开青石板缝隙的样子,和上次恶作剧调换他咖啡时的姿态分毫不差。他低头藏住笑意:反正她递来的,砒霜我也咽。
对此老王只能认命地摸出胃药,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她们祸害了。
最终鸠鶄和司徒镜带着两人钻进一条青石板老巷,巷尾挂着褪色的红油记木匾,推开红油记那扇被辣椒熏得泛红的木门时,门楣上的铜铃铛发出熟悉的叮当声。林姨正低头算账,头也不抬地喊了声两位丫头的老规矩,却在抬头看清来人的瞬间顿住。
哟,是你们两个小丫头啊,这次还带朋友来了?她眼睛亮起来,目光在谢舶鸮和老王身上扫了一圈,随后便看向了司徒镜和鸠鶄,司徒镜没什么变化好像还胖了一点倒是鸠鶄又瘦了,这孩子总是让她格外心疼,想到这她眼眶不免红了起来。
司徒镜见林姨马上要流泪的模样赶忙大声呼唤还在后厨忙活的林叔,而谢舶鸮和老王则是在看墙上的辣椒等级示意图,从微辣到阎王笑共分九级,如果说此前他们还抱有侥幸心态,那此刻是真的心如死灰了,今天的屁屁注定是保不住了。
听见司徒镜的呼唤林叔便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还沾着辣椒籽,看见是他心心念念的两个小丫头开心坏了,不过他也一下注意到了老王和谢舶鸮便咧嘴一笑:哟,头回见带男娃子来啊。
司徒镜笑嘻嘻地挽住林姨胳膊:林叔,今天可得把看家本事拿出来,这两位:她朝老王和谢舶鸮努努嘴,号称能吃辣呢。
铜铃铛的余音里,林叔围裙上的辣椒籽簌簌掉落。他打量着两位面色发白的男士,突然转身从橱柜取出标着8的陶罐:孟婆汤底料,去年新研制的。谢舶鸮盯着罐子里暗红色的膏状物,恍惚看见自己肠胃在燃烧的画面。
当然好呀。这是第八级的辣度,对鸠鶄和司徒镜来说是小问题,不过对另外两个人就是地狱级难度了,鸠鶄跟司徒镜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们两人狼狈的模样了。
收到两人的指示林叔转身就去了后厨,而林姨也拉着鸠鶄要去后厨,她今天炖了鸡汤正好给鸠鶄补补,见林姨拉着鸠鶄去后厨司徒镜也非要跟上去。老王一看这两人都要去后厨忙问道:你们不是进去给我俩下毒吧?
司徒镜翻了一个白眼给他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后厨,刚进去就看见灶台上贴着便签条:小鶄有胃病,要给她少放辣(字迹比本店招牌的价目表还大),冰箱里还冻着她们最爱的杨梅冰(去年夏天随口提过想念的味道)看着这些司徒镜也不免红了眼眶,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父母外就林姨跟林叔对她最好了,虽然他们更偏爱鸠鸠多一些,可她从不吃醋,因为她知道鸠鸠比她更需要这些疼爱。
林姨指尖的杨梅冰碗凝着水珠,滴在鸠鶄十五岁画过的涂鸦桌面上。天天都冻着新的,林姨用围裙擦手时露出冻红的指节,就怕你们哪天突然回来喝不上。司徒镜突然别过脸去,她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冰雾还是泪光。
鸠鶄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沿的刻痕:那年雪夜,她在这里拼凑被母亲撕碎的画稿时,林姨默默塞过来的烤火毯,此刻仍铺在里屋的藤椅上。洗褪色的格纹里,还藏着几粒当年漏捡的铅笔屑。
眼见两人马上流泪,林姨赶忙转话题说道:好了,看你瘦的比之前视频通话里又瘦了,林姨心疼地拉起手就要查看,她的手刚碰到鸠鶄手腕,就感觉她像触电般缩了回去。就瘦了两斤……鸠鶄把双手藏到背后,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掌心。林姨只当是小姑娘爱美笑着去掀后厨的砂锅:那得把我今天炖的鸡汤给全部吃完!
蒸汽升腾间,司徒镜突然站到鸠鶄左侧:这个角度刚好挡住林叔的视线。她假装整理头发,实则把鸠鶄的右手腕护在了阴影里。
11:24的砂锅盖掀起时,鸠鶄腕间的医用防护手链在雾气中闪了闪,链坠上的187编号被水珠模糊成普通装饰。
遵命,我一定全部喝完。鸠鶄捧着汤碗,在林姨面前瞬间变回那个乖巧的高中生。司徒镜立刻接话:我监督她喝完。
你也得喝。林姨不容拒绝地又盛了一碗。
司徒镜看着碗里漂浮的党参,苦着脸说:林姨你看我这身材前凸后翘的,已经不需要再补啦!她悄悄向鸠鶄投去求救的眼神,却只收获对方幸灾乐祸的笑容。
最终司徒镜还是捏着鼻子灌下一整碗。刚放下碗就迫不及待拉着林姨说:您知道吗?那个谢舶鸮啊……她眉飞色舞地讲起谢舶鸮为鸠鶄做的点点滴滴。
鸠鶄小口啜着鸡汤,耳边是司徒镜夸张的讲述,心里却泛起涟漪:原来他默默为我做了这么多吗?
当司徒镜夸张地描述谢舶鸮如何通宵陪鸠鶄剪片子时,林叔正往微辣锅底偷偷加了两勺骨髓:这是连老顾客都不知道的秘方,专治胃寒。
饭桌上老王盯着面前四碗猩红的辣椒油,筷子悬在半空:我就说她们要暗杀我们吧?这油都快稠成血豆腐了!
这点辣都吃不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司徒镜的声音从厨房方向飘来,手里还端着刚拌好的夫妻肺片。
老王立刻反驳:这是一点吗?你们明明知道我俩吃辣水平!他转向谢舶鸮寻求支援,却发现对方正用勺子舀起红油往米饭上淋。
司徒镜突然俯身撑着餐桌:谢舶鸮,你不能吃辣以后怎么当荔城女婿?她余光瞥见鸠鶄耳尖瞬间变红。
你别瞎说。鸠鶄低头猛戳碗里的米饭,筷子尖沾到的红油在瓷碗上划出细线。
谢舶鸮面不改色地咽下第一口红油拌饭:我看着也不是很辣。他喉结滚动时脖颈已经泛起粉色,却还是朝老王举起筷子:放心,我们能吃。
不是?你想表现别带上我,本少爷这尊贵的胃可容不得这么糟践。老王看着谢舶鸮在心里暗暗说道,不过此时他也发现了四碗里有一碗是金黄的鸡油, 老王盯着那碗金灿灿的鸡油,突然一个饿虎扑食:本少爷要这碗!他镶钻的袖扣在桌面刮出刺耳声响。
司徒镜直接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这是鸠鸠的特供。谢舶鸮适时补刀:她胃病忌辛辣。两人配合默契得像在玩真人版打地鼠游戏。
老王揉着发红的手背,环顾三个叛徒:司徒镜正往鸠鶄碗里堆虾饺,谢舶鸮用身体挡着空调风,而鸠鶄……鸠鶄居然在对他做鬼脸!这位身家百亿的太子爷突然笑出声,认命地舀起一勺红油:行,今天本少爷就舍命陪君子。
11:49的阳光照在老王价值六位数的腕表上,秒针正划过表盘刻着的王昭野28岁生日字样:这是去年鸠鶄送他的改装礼物,把原本的钻石刻度全换成了朋友们的生日。
就当老王被辣得眼眶发红时,司徒镜手中的牛奶壶在餐桌下划出弧线。这个动作让谢舶鸮想起去年在霓津市:当时刚认识的老王被他们灌倒,司徒镜也是这样,用醒酒茶替换了半杯烈酒。茶汤滴落在老王定制西装的袖扣上,那枚刻着家徽的铂金扣子,现在正滑稽地反射着红油的光。
鸠鶄和司徒镜看他们这样也偷偷笑了一下跟他们一起吃了起来。
后厨的排气扇嗡嗡响着,林姨往砂锅里码党参的动作突然停住:文静说那孩子……她瞥了眼正把鸠鶄面前的花生碎拨到自己碗里的谢舶鸮,连她春天起荨麻疹要忌口花生都记得。
第三次递纸巾了。林叔的菜刀在砧板上敲出轻响,右边口袋的药盒,是胃药吧?蒸汽模糊了他眼角的笑纹。
林姨突然凑近老伴耳边:要不要把西厢房那坛……话没说完就被林叔打断:急什么?他甩了甩菜刀上的姜末,等那小子能堂堂正正以男朋友身份进门再说。
12:30的排气扇将对话切成碎片,只有几个词飘进前厅:...比上次她妈介绍的那个体面……...至少知道护着她吃菜……
饭桌上谢舶鸮和老王已经被辣得满头大汗了,不过虽然辣却也是真的好吃。鸠鶄看他们确实被辣得不成样子赶忙去了一趟后厨,回来就见她手上端了一个小碟子。吃吧,这是用蜂蜜腌过的木瓜丝,解辣神器。(这是只有她和司徒镜知道的秘方)。
见鸠鶄说这是解辣神器,两人赶忙夹着筷子往嘴里塞。司徒镜见到这一幕马上拿出手机记录下老王狼狈的样子。
吃了解辣神器的两人总算是要好一点了,不过老王的胃确实金贵,比起谢舶鸮他差了很多。
最终老王还是被辣得疯狂嚎叫,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把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一张不完美却温暖的全家福。
吃过饭后鸠鶄就准备回家,而司徒镜则是准备带着谢舶鸮跟老王在荔城附近逛逛,等鸠鶄那边好了他们就开车回霓津市,他们去跟林姨林叔道了别。
带着,晚上热热就能喝。林姨把剩下的鸡汤都装进了保温壶里。
还是林姨宠我,对了司徒镜东西呢?
林姨!这些都是鸠鶄合作方送的样品,堆她那都长蘑菇了!
林姨手指在围裙上蹭了又蹭才敢接,嘴里嘟囔着:这金贵东西……我们哪会用……
司徒镜眨眼:您就当帮我们清库存!再说你可不要小看鸠鸠这些东西她可多了,随便用。
就是, 我现在可是能养活十个林姨的小富婆呢。鸠鶄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里的备用现金卡:这是她从高中做自媒体起就养成的习惯,那张卡永远存着能随时套现的应急资金。鸠鶄从高中做自媒体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11年了,她还记得自己的第一桶金:当时是凌晨三点签完品牌合约,随即中午就还清了父母37.8的万债务;次周就购入荔城两套相邻的学区房:记在父母名下;车也是他们自己选好后发给鸠鶄,鸠鶄付账就行。虽然她心里记恨父母,可她也明白是他们养育了她这么多年,对于父母鸠鶄总是矛盾的。
当林姨笑着戳她额头说吹牛时她也只是笑笑并未反驳,毕竟她的财产就连最亲近的司徒镜也知道她“够花”,霓津市三套公寓也分别用不同工作室名义持有;银行账户则是分散在四个城市;手机备忘录里永远记着三组不同密码。她没有安全感,钱就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她们娘三说话时,林叔把谢舶鸮拉到樟树后,烟嗓里混着三十年的花椒气:那丫头喝汤时,眼睛瞟了你七次。
他忽然把什么东西拍进谢舶鸮掌心,是半片晒干的陈皮(治鸠鶄胃疼的土方原料),下次带她来,后院那坛二十年的女儿红该见光了。
树影婆娑间,谢舶鸮的耳廓被夕阳染成透红色,此刻的他像个被戳破心事的毛头小子。
荔城鸠鶄家里:鸠妈妈正对着玄关镜检查三叉神经手术的恢复情况时,电子锁突然响起滴滴声。她条件反射地抓起遥控器调低电视音量:屏幕里《养生堂》专家讲解术后护理的画面定格在家属陪护四个大字上。
怎么?看到我回来这么惊讶?鸠鶄的帆布包擦过门框,发出沙沙声响。她手里拎着的瑞士进口血燕窝礼盒,烫金logo在玄关射灯下晃得刺眼。
你不是说这周要拍广告?鸠妈妈指尖划过自己光洁的右脸颊,那里贴着与肤色完全融合的术后贴,李阿姨女儿可是请了半个月假陪护。她突然掀开真丝家居服的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静脉输液贴:看看!连个疤都没有!
鸠鶄把礼盒往大理石茶几上一搁:正好压住那份空着家属签字栏的手术同意书。能骂人中气十足,看来恢复不错。
鸠妈妈并未理会鸠鶄的冷言冷语,她的眼睛像验钞机扫描钞票般在血燕窝的烫金logo上来回扫视,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包装盒上的鎏金花纹,声音突然软了下来:这得大几千吧?王阿姨她女婿上次买的可没这个包装……她脸上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仿佛刚才的刻薄从未存在,你说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做你爱吃的土豆烧排骨啊,还有藕汤……
不用了,我就请了一天假。鸠鶄的冷漠像一盆冷水浇下。
鸠妈妈的表情瞬间阴沉,声音陡然拔高:哟,现在真是翅膀硬了,自己买的房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吧?她突然掏出手机,手指狠狠戳着屏幕,别以为我不知道!司徒镜朋友圈都发了你们的周年视频:在外面笑得跟朵花似的,回家就摆这张臭脸给谁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像是要把这些年积攒的不满全部倾泻出来:要我说,你就是被那个什么抑郁症害的!好端端地吃什么药看什么医生?我们那个年代哪有这么多毛病!现在好了,亲戚问起来我都不敢说,我女儿是个精神病:你让我跟你爸的老脸往哪搁?
鸠鶄的手指在门把手上微微发抖。又是这样:精神病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可她却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二十六年了,妈妈的声音依然能让她瞬间变回那个躲在衣柜里发抖的小女孩。
等等!鸠妈妈突然冲进厨房,冰箱门被摔得砰砰响。她拎着两个密封盒追到电梯口,脸上的怒意早已消失不见:腌好的酱牛肉,还有你最爱吃的梅菜扣肉……本来打算周末给你送去的。
鸠鶄盯着保鲜盒里精心码放的肉片:妈妈的手艺确实无可挑剔。她沉默地接过袋子,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生活费转你们卡上了。这句话像某种交易,又像是她给自己买的赎罪券。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鸠妈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记得按时吃饭!那力道大得让鸠鶄想起小时候被拽着去参加各种补习班的疼痛。她点点头逃进电梯,在门关上的瞬间才敢大口呼吸:密封盒里的梅干菜香气混着电梯间的消毒水味,像极了这个家给她的感觉:又爱又恨,却永远挣脱不开。
14:17的电梯下行时,鸠鶄手机亮起银行通知:两笔转账,一笔备注家用,一笔备注爸爸钓鱼基金。而此刻21楼的家里,鸠妈妈正把空了的密封盒拍下来,准备发朋友圈配文女儿最爱吃我做的菜。
电梯门合拢的刹那,鸠鶄的背脊撞出沉闷回响。她盯着镜面里晕开的睫毛膏:黑色泪痕像极了她昨天短视频里画的温馨家居分镜脚本。三小时前那支点赞破百万的视频里,她对着镜头甜笑:记得常回家看看呀~此刻这句台词在舌尖泛起铁锈味。
当手指陷进保鲜袋的瞬间,酱牛肉的香气从密封口渗出。这是妈妈最拿手的味道,也是每次争吵后的固定流程:就像去年生日那次,骂完她不孝女的鸠妈妈转身就端出插满25根蜡烛的蛋糕。电梯下行时,手机突然震动:妈妈发来的语音条在密闭空间炸开:下周复查记得约刘主任!我托人问了,精神病专科他最……
15:20的电梯停在12楼,进来个哼着《常回家看看》的保洁阿姨。鸠鶄把脸埋进密封袋,假装在闻梅干菜香: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全网知名的治愈系博主,正把童年最爱的味道当成防哭面具。
当电梯显示1F时,她迅速抹了把脸,掏出气垫补妆。这个动作熟练得像过去十年每次离家后的流程:先崩溃,再重建,最后继续扮演那个被爱养大的幸福小孩
五月的阳光像碎玻璃般扎进眼眶,鸠鶄抬手遮挡的瞬间,泪水突然决堤:谢舶鸮就站在梧桐树影里,冰美式杯壁的水珠正顺着他的手腕滑落。他衬衫第三颗纽扣松开着,露出锁骨处那道她熟悉的晒痕(上周拍外景时晒伤的)。
他没和司徒镜他们去玩?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等了多久?
谢舶鸮见她在哭什么也没问,只是快步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前,用身体挡住了路人探究的目光。他比她高半个头,肩膀宽得足以把她整个人笼进阴影里。阳光从他背后透过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沉默的屏障。
鸠鶄闻到熟悉的雪松气息:那是谢舶鸮惯用的香水,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就是不听话。
鸠鶄的哭声闷在掌心里:「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问了司徒镜你家的地址,谢舶鸮垂眼看着她,突然抬手:鸠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母亲总爱掐她后颈),可他的手指只是轻轻拂过她眼角,蹭掉晕开的睫毛膏。
“妆花了。”他说。
就这三个字。
没有追问,没有安慰,没有多余的怜悯。
可鸠鶄突然觉得,胸腔里那股窒息般的疼痛,好像……轻了一点。
回家吧。她说出这两个字时,舌尖抵着的是霓津市公寓门锁的密码。谢舶鸮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密封盒:那里装着荔城的所有矛盾与眷恋,现在终于可以暂时搁置了。
很快老王他们便开车过来接走了他们,车里:老王打着方向盘突然开始讲他上周钓鱼的糗事:那鱼竿甩得,直接把饵糊自己脸上了!他特意把尾音拖得滑稽,后视镜里瞥见鸠鶄嘴角终于松动。司徒镜没说话,只是把两人牵着的双手藏进防晒衣褶皱里,指尖在她虎口轻轻画圈。谢舶鸮在前排调低了电台音量,正好让老王模仿鱼扑腾的啪啪声更清晰。没人问鸠鶄为什么眼妆微花,就像没人注意司徒镜偷偷往她包里塞了颗薄荷糖:去年拍《城市夜归人》时,她们发现这种小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中途老王还专门绕道去买了鸠鶄最爱喝的芋泥奶茶,她低头啜饮奶茶时,发现杯套上还印着生活总会甜起来的(老王结账时特意要求的祝福语)
当车子驶入高速收费站,鸠鶄突然笑了。三个人的温柔像件隐形斗篷,把她从荔城带回真正属于她的霓津市。
因为老王早就在醉红楼订了位,所以车是直接开到醉红楼的。
醉红楼的朱漆大门藏在霓津市金融区最深处,门环是纯铜鎏金的貔貅造型,老王(王昭野)的虹膜对着貔貅门环纯金眼珠扫描转动半圈后,经理的耳麦立马闪过绿光:这是「王家继承人」专属的加密频段,意味着整层安防系统将为他静默三十分钟。
他们的固定包厢「听雪轩」在顶层,需要搭乘专用电梯(刷卡+虹膜验证),玻璃地板下是游动的锦鲤,随着他们的到来锦鲤群突然组成「0110」阵列(这是老王的生日)
餐巾用苏州缂丝织就,角落绣着客人姓氏的篆体(老王那块绣着「王」)
四人刚坐下,经理亲自推着鎏金餐车进来,揭开银质餐罩的刹那,干冰雾气如流云漫过桌面:这是醉红楼着名的「云海献瑞」仪式,专为顶级VIp保留。
「翡翠龙皇羹」升级版:碗底沉着整块帝王蟹黄冻成的琥珀,中心封着一粒24K金箔包裹的鲟鱼子酱(老王上次随口提过想尝新做法);「雪绒和牛」新派呈现:牛肉纹理被厨师用激光雕出王家祖训「厚德载物」(老王祖父的墨宝扫描版);
「燕窝马卡龙」限定款:夹心是司徒镜小说改编剧的LoGo翻糖(制片方特意讨好这位金牌作家)。
司徒镜用银匙敲敲蟹壳:王少,这蟹黄的成色……该不会是专门为你养的御用蟹吧?她太懂怎么戳老王爽点:这位大少爷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却还强装镇定:咳……主厨说这是喝依云水长大的蟹……
鸠鶄配合地瞪大眼睛:难怪鲜甜里带着法式矿泉水的清冽~她故意把法式发音咬得夸张,惹得谢舶鸮嘴角微扬。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用浮夸表演覆盖沉重现实。
(老王没说的是:这些蟹其实是他家水产公司的新品种,带来试吃是为获取「霓津顶级味蕾」的背书)。
经理躬身递上平板电脑:王公子,今天有刚从云南空运的松露……话音未落,司徒镜突然插话:等等!这不会是上周拍卖会流拍的那批吧?
老王突然表情凝固(这批松露确实是他家商业对手的瑕疵品)谢舶鸮立马用茶盖轻叩杯沿:这是醉红楼百年来的「撤菜暗号」鸠鶄立刻接话:听说上周187号心电图直播时,观众最想复刻的就是……她故意停顿,看着巧克力熔岩外壳缓缓浮现他们cp账号的像素风心电图案。
19:00的暮色如红酒浸透水晶幕墙在桌面投下「0110」的光斑。老王突然大笑:这投影系统该升级了:他腕表闪过蓝光,所有光影瞬间变成游动的「王」字篆体]
当司徒镜调侃王家连光影都要注册商标时,没人注意谢舶鸮将餐刀摆成187度角:这是他与主厨约定的特殊摆盘,意味着「下次带新鲜枇杷来给鸠鶄熬止咳膏」
当最后一道「187度熔岩巧克力」在鸠鶄舌尖化开时,司徒镜突然用银匙敲响水晶杯: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暗号。老王腕表的蓝光应声熄灭,整层听雪轩陷入短暂的黑暗。三秒后,应急灯带亮起温柔的琥珀色,映出谢舶鸮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他正凝视着鸠鶄沾着巧克力酱的唇角,像在确认某种比鎏金更珍贵的温度。
19:30霓津市的夜空突然飘起细雨,醉红楼顶层的铜铃轻轻摇晃。那些未说出口的枇杷膏配方、未注册的光影专利、未完成的商业博弈,此刻都融化在五月二十七的夜色里:像巧克力心电图上那个永恒跳动的187度弧线。
章节小记: 所有精心计算的187度角, 终将抵不过一滴真实的眼泪。 记录五月二十七日, 我们如何在辣椒与鎏金之间, 找到第三种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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