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雪花,在傍晚昏暗的天光中,如同被筛落的盐粒,悄无声息地飘洒下来,渐渐将公社大院的屋脊、地面和光秃秃的树枝重新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纱。苏茉莉从赵振国的办公室出来,反手轻轻带上门,将那满室的温暖与令人安心的气息关在身后。
她站在廊檐下,深吸了一口凛冽清新的空气,感觉胸腔里那股因为红鞋垫事件而积郁的燥热和尴尬,已经被那盒温热的小米粥和咸鸭蛋熨帖得平复了下去。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热度,但心境却如同这被雪花洗涤过的庭院,变得澄澈而安宁。
她紧了紧棉袄的领口,正准备踏入那愈发绵密的雪幕中,返回靠山屯。从公社到屯里还有两三里地的路程,雪天路滑,得走上一阵子。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又被拉开了。
赵振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经穿上了那件军装外套,但没有戴帽子,手里还拿着一件厚重的、军绿色的棉大衣。他看到茉莉还站在廊下,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手臂一扬,将那件还带着室内暖意和他身上淡淡烟草气息的军大衣,直接披在了茉莉的肩上。
军大衣沉甸甸的,几乎将茉莉大半个身子都包裹住了,残留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寒气,那宽大的尺寸更显得她身形纤细娇小。
茉莉愕然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只是上级对下属,或者……更亲密之人之间理所当然的关怀。
“雪大了,路上冷。”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目光在她被大衣衬得愈发小巧的脸上扫过,随即移开,望向外面越来越密的飞雪,“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赵团长,”茉莉下意识地拒绝,觉得这样太麻烦他,也太过惹眼,“路不远,我自己能回去。”
赵振国却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已经迈步走下了台阶,踏入了积雪之中,军靴留下一个个清晰的印子。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走吧,顺路检查一下各屯的雪情。”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无法反驳。
茉莉只好将到了嘴边的推辞咽了回去,裹紧了身上那件还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军大衣,快走几步,跟上了他的脚步。大衣很长,下摆几乎垂到了她的脚踝,走起路来需要用手稍微提着点,但那无孔不入的温暖,却将她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被积雪覆盖的乡间土路上。雪花落在赵振国宽阔的肩头和硬质的短发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他却浑然不觉,步履沉稳,背影在飘飞的雪幕中显得格外挺拔可靠。茉莉跟在他身后稍侧的位置,踩着他留下的脚印,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偶尔几声犬吠从远处的村落传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唯有他们两人,和脚下“嘎吱、嘎吱”的踏雪声,构成这雪夜唯一的韵律。
走到靠近屯子的岔路口,远远能看到几处昏黄的灯火在雪夜中闪烁时,赵振国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面对着茉莉。雪花落在他浓黑的眉毛和睫毛上,让他冷峻的面容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了几分。
“就送到这里。”他开口道,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低沉,“回去早点休息。”
“嗯,”茉莉点头,想要脱下身上的军大衣还给他,“赵团长,您的衣服……”
“穿着。”赵振国打断她,语气不容商量,“明天带来。”他的目光在她被冻得微红的鼻尖上停留了一瞬,补充道,“路上滑,看着点走。”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她微微颔首,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大步流星地离去。他的背影很快融入漫天飞雪之中,只剩下那一行孤独而坚定的脚印。
茉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她拢了拢身上这件宽大的、充满了男性气息和庇护意味的军大衣,感受着那上面残留的、令人心安的体温和味道,脸颊在寒风中再次微微发烫。
她转身,朝着屯子里亮着灯火的方向走去。这一次,她的脚步轻快而踏实。
刚走到屯口的老槐树下,迎面就撞见了挑着空水桶、正准备去井边挑夜水的快嘴李婶。李婶一眼就看到了裹在明显属于男性的、宽大军大衣里的苏茉莉,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手里的扁担差点掉在地上。
“哎哟!茉莉?!”李婶的声音因为惊讶拔高了好几个度,她快步凑过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茉莉身上和那件军大衣上来回扫射,“这……这是赵团长的衣裳吧?他……他送你回来的?”
茉莉早就料到会遇上人,此刻反倒平静了许多。她拉了拉大衣的领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语气自然地回答:“嗯,雪大,赵团长顺路检查雪情,就一起回来了。衣服是借我挡挡风雪。”
她这番说辞,和赵振国之前的“理由”如出一辙,听起来合情合理。
可李婶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看着茉莉那被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张却依旧难掩娇媚的脸庞,再想想下午在公社礼堂门口那惊天动地的一幕,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顺路?检查雪情?借衣服?骗鬼呢!这分明是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了!
李婶脸上堆起一种“我懂,我都懂”的夸张笑容,连连点头:“哎哟,应该的,应该的!赵团长真是体恤咱们下属!这雪天路滑的,有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独自走夜路,谁放心得下啊?是该送送,是该送送!”她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眼神里的暧昧和兴奋却几乎要溢出来。
茉莉知道跟她说不清,也不想多说,只是笑了笑:“李婶,天冷,您快去挑水吧,我也回家了。”
“哎,好好好,快回去吧,快回去吧!穿着赵团长的大衣,可暖和了吧?”李婶意有所指地又补充了一句,这才心满意足地挑着空桶,一步三回头地往井边走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该怎么把“赵团长雪夜亲自护送苏茉莉回屯,还贴心脱下军大衣给她御寒”的最新重磅消息,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了。
茉莉无奈地笑了笑,裹紧了身上这件“惹事”的军大衣,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她知道,明天关于她和赵振国的闲话,恐怕又要掀起新的高潮了。
但是,奇怪的是,她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慌乱和抗拒。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军大衣,如同一个坚实而温暖的堡垒,将她与外面的风言风语隔绝开来。她甚至……隐隐有些贪恋这份被他明目张胆地护在羽翼之下的感觉。
雪,还在下。屯子里,某些人家的灯火下,关于赵团长和苏茉莉的“故事”,正在悄然滋生、蔓延,而故事的女主角,此刻正怀揣着一份隐秘的甜,踏雪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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