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那杂沓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在林晓怼紧绷的神经上。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血液瞬间涌向四肢,又瞬间冰冷下去。
来了!他们来了!
是王处长和张处长去而复返?还是保卫科的人拿着新的由头?顾怀远警告的“风向有变”,竟然应验得如此之快!
走?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就在门外!
留?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再次搜查?还是更直接的拘禁、审问?
电光火石之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短暂的恐慌。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她飞快地扫视房间——藏匿父亲笔记本的暖气片缝隙,夹着内部资料的技术手册,还有那封刚刚收到的、作为掩护的电报……
不!不能让他们再进来!不能再给他们任何机会!
就在那脚步声停在门口,钥匙碰撞声即将响起的瞬间,林晓怼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恐而尖利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音之大,足以穿透薄薄的门板,响彻整个走廊:
“啊——!老鼠!有老鼠!!快来人啊——!!”
这声突如其来的、属于年轻女性的、充满恐惧的尖叫,在寂静的招待所走廊里产生了爆炸性的效果。门外那准备开锁的动作戛然而止,随即传来几声错愕的低语和骚动。
几乎是同时,隔壁几个房间的门被猛地拉开,被惊动的考察团成员和其他住客纷纷探出头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谁在喊?”
“好像是林同志房间!”
混乱,瞬间制造了出来!
林晓怼趁机猛地拉开房门,脸上恰到好处地布满了惊恐的泪水(得益于刚才揉眼睛的准备),身体微微颤抖,指着房间角落,语无伦次地对着门外那群明显愣住的人——果然是王处长、张处长和两名保卫科干事——哭诉道:“老……老鼠!好大一只!从……从暖气片下面钻出来的!吓死我了!”
她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为何深夜敲门”,转移到了“房间出现老鼠”这个看似合理又令人尴尬的问题上。
王处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盯着林晓怼那张梨花带雨、惊魂未定的脸,眼神阴鸷,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表演的痕迹。张处长则皱紧了眉头,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
带队李处长也被惊动了,披着外套匆匆赶来,看到这场面,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悦地看向王、张二人:“王处长,张处长,这又是……?”
“我们接到反映,有些情况需要再向林晓怼同志了解一下。”王处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没想到……”
“李处长!王处长!”林晓怼不等他说完,立刻带着哭腔打断,表现得像一个被吓坏了、急需庇护的年轻女同志,“能不能……能不能先帮我看看老鼠跑了没有?或者……或者给我换个房间?我……我不敢一个人待在里面了……”
她将弱势和恐惧表现得淋漓尽致,完全符合一个独自在外、被老鼠惊吓的年轻女性的反应。这让其他围观的考察团成员,尤其是几位女同志,都投来了同情和理解的目光。
李处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王、张二人,又看了看“惊恐万分”的林晓怼,沉声道:“行了!这么晚了,像什么话!一只老鼠而已,让招待所的人处理一下!王处长,张处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都散了,回去休息!”
他直接以带队领导的身份,强行终止了这场即将发生的冲突。毕竟,深更半夜,几个大男人堵着一个年轻女技术员的门,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王处长嘴角抽搐了一下,狠狠瞪了林晓怼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充满威胁。但他也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再强行行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对李处长皮笑肉不笑地说:“好,那就听李处长的,明天再说。”
说完,他冷哼一声,带着张处长和保卫科的人,悻悻离去。
围观的人群在李处长的驱散下,也渐渐散去,只是投向林晓怼房间的目光,多了许多复杂的意味。
李处长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口、肩膀微微耸动、仿佛还在后怕的林晓怼,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小林,没事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让招待所给你换个房间。”
“谢谢……谢谢李处长。”林晓怼低声道谢,声音依旧带着哽咽。
李处长摇摇头,也转身离开了。
走廊里终于恢复了寂静。
林晓怼缓缓关上门,反锁,背靠着门板,如同虚脱般滑坐在地上。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和急智。冷汗早已浸透内衣,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她成功了,暂时逼退了他们。但她也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王、张二人绝不会罢休,明天等待她的,必然是更严峻的局面。顾怀远的警告绝非虚言,“风向”确实变了,对方已经失去了耐心,准备撕破脸了。
“速离”……这两个字再次浮现在脑海。
走吗?现在或许是最后的机会。趁着今晚制造的混乱和对方的暂时退却,或许能找到办法离开招待所,离开h市。
可是……账本呢?赵卫国呢?还有陈明……她如果一走了之,他们怎么办?王振山会不会迁怒于他们?那条生产线背后的黑幕,难道就任由它继续掩盖下去?
父亲笔记本里记录的蝇营狗苟,赵奎的嚣张与覆灭,顾怀远深夜伏案追查的身影,赵卫国眼中那份被压抑的痛苦与不甘……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
她走了,容易。但良心何安?责任何负?那些被侵吞的国家资产,那些被辜负的人民期望,又由谁来讨回公道?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责任感,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涌动,压过了对危险的恐惧。
她不能走!至少,不能在拿到确凿证据之前走!
可是,留下来,她又该如何破局?赵卫国的心防尚未完全打破,账本不知所踪,陈明那边进展不明,而她本人,已经成了对方重点盯防的目标,举步维艰。
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孤独。寒冷的夜气从门缝地板渗入,让她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无意中触到了外套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是那支黑色钢笔。
她将它拿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仿佛那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冰凉的金属感顺着掌心传递,奇异地安抚了她焦灼不安的神经。
她想起他将笔交给她时的眼神,想起笔帽内侧那个细微的星辰刻痕,想起那个伪装成邮递员的人传达的、他跨越千山万水送来的警告和接应安排。
他不是让她独自面对这一切。他早已在暗中布局,为她留下了退路和支援。
那么,她是否也能……信任他安排的力量,去完成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恐惧和犹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她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仓皇逃离。她必须主动出击,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拿到那把能劈开黑暗的钥匙!
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夜色深沉,招待所的院子里寂静无人,只有一盏孤灯在寒风中摇曳。
时间紧迫,她必须行动了。
她快速而无声地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便于行动的衣裤,将最重要的深蓝色笔记本和那支钢笔贴身藏好。然后,她走到暖气片旁,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用油纸包裹的、父亲的硬壳笔记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它重新塞回了原处。带着它行动太危险,而且,它或许能作为一个……必要的牺牲品,如果万一……
她不再多想,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走廊里一片死寂。
她轻轻拧开反锁,将门拉开一道细缝。确认无人后,她如同一个幽灵般,闪身而出,悄无声息地融入走廊的黑暗之中,朝着与大门相反的方向——招待所的后勤通道快步走去。
她没有选择逃离,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加危险的道路——她要去找赵卫国!就在今晚!趁着这混乱的夜色,去做最后的一搏!
夜色如墨,寒风如刀。林晓怼单薄的身影,毅然决然地投入了h市冰冷的黑暗中,奔向那个未知的、吉凶未卜的约会。
她的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手中的钢笔被她攥得滚烫,仿佛蕴含着某种破晓的力量。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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