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节奏,在沈青那一道带着熟悉“怼”意的意念传来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不再是顾怀远独守孤城,燃魂苦战。而是变成了两颗经历了生死、以奇异方式重新连接的双星,彼此辉映,默契无间。
那两只“规则掠食者”从短暂的惊愕中恢复,猩红核心中透出被冒犯的暴怒。它们不再分散攻击,而是如同拥有共感般,暗影身躯猛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头更加庞大、形态更加不定、散发着令人窒息压迫感的暗影巨兽!巨兽没有具体的五官,唯有中心处两颗紧密相邻、如同复眼般不断闪烁的猩红光点,死死锁定着稳定场内的金色轮廓和场外的顾怀远。
它发出一阵无声的、却直接扭曲周围光线的规则咆哮,猛地张开一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巨口,不再是针对稳定场,而是朝着顾怀远和稳定场之间的区域,狠狠噬下!这一击,旨在切断他们的联系,同时将顾怀远这个“不稳定因素”先行吞噬!
“小心!它在制造规则断层!”沈青的意念急促传来,带着清晰的预警。她重塑的意识对规则的感知变得极其敏锐。
顾怀远眼神一凝,不退反进!他体内那融合了污染与本我的力量轰然爆发,暗紫色的能量不再混乱无序,而是在他强大的意志和沈青共享的规则感悟引导下,化作一道凝实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暗能量洪流,如同逆流的瀑布,主动冲向那噬咬而来的黑暗巨口!
他不是要硬碰硬,而是要……以毒攻毒,强行填补、扰乱那正在形成的规则断层!
轰隆——!
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危险的规则能量猛烈撞击!没有绚烂的光爆,只有空间的剧烈扭曲和令人牙酸的规则摩擦声!暗影巨兽的吞噬被强行阻滞,顾怀远也被那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周身暗紫色纹路明灭不定,但他死死钉在原地,半步未退!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
稳定场内,那金色的、由规则网络构成的人形轮廓,动了!
她(现在或许可以再次用“她”来指代)抬起了“手”——那是由更加凝练的金色规则丝线构成的、尚显模糊的手臂轮廓。她没有攻击暗影巨兽的本体,而是将指尖对准了巨兽那两颗紧密相连的猩红复眼之间,一个极其微小、能量流转却异常复杂的节点。
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银蓝色光线,如同跨越了空间,无声无息地命中了那个节点。
这一击,蕴含的不再是纯粹的力量,而是沈青意识弥散时,聆听到的宇宙“规则乐章”中,关于“不协调音”的感悟,以及她对“静默”基准更深层次的理解!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烧红的针尖刺入了冰层。
那暗影巨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它那两颗猩红的复眼疯狂闪烁,传递出难以置信的、以及……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它感觉到,自己力量核心的运转逻辑,被一股更加底层、更加绝对的“静默”之力干扰了!并非破坏,而是……“强制休眠”?
虽然这影响极其短暂,可能只有零点几秒,但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战斗而言,已然足够!
顾怀远岂会错过这绝佳的时机!
在沈青出手的瞬间,他便心领神会。那僵持的暗能量洪流猛然性质一变,从阻滞化作了狂暴的螺旋钻头,沿着沈青创造出的那一丝微小破绽,狠狠钻入了暗影巨兽规则结构的内部!
内外夹击!
暗影巨兽发出了最后一声无声的哀嚎,庞大的身躯从内部开始崩解,暗影如同退潮般消散,那两颗猩红复眼也如同烧毁的灯泡般,迅速黯淡、碎裂,最终彻底化为虚无。
战斗结束。
废墟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规则碰撞的余波还在空气中隐隐作响。
顾怀远剧烈地喘息着,体内的力量消耗巨大,与污染共生的状态也让他精神疲惫不堪。但他第一时间转头,望向稳定场。
场内的金色人形轮廓,在发出那精准一击后,似乎也消耗不小,光芒黯淡了些许,轮廓的凝聚速度也似乎慢了下来。但她的意识波动却更加清晰、稳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搞定。”她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属于林晓怼式的小得意。
顾怀远忍不住笑了,扯动了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却还是回道:“嗯,配合不错。”
他走到稳定场边缘,隔着那层无形的力场,仔细感知着她的状态。那规则网络构成的身体虽然还只是雏形,但核心的意识之火已然重燃,并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旺盛、坚定。
“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像是在用无数个脑子同时思考,又像是在一片信息的海洋里游泳。”沈青的意念回应着,带着一种新奇而又适应的感觉,“很奇怪,但……不坏。就是对规则的理解好像深了很多,但具体怎么用,还得慢慢‘消化’。”她顿了顿,意念转向他,带着明显的担忧,“你呢?你的状态……”
“我没事。”顾怀远打断她,语气轻松,却巧妙地避开了细节,“暂时控制住了。当务之急,是让你尽快完成重组。”他抬头看了看因为能源枯竭而显得有些黯淡的“心源方碑”,“方碑的能量恐怕支撑不了太久,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新的能源,或者……离开这里。”
沈青的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外界的环境。随后,她传递回一个更加严肃的信息:“我感觉到……这片废墟深处,还有东西。不是那些阴影怪物,是更……古老,更隐蔽的东西。而且,我刚才在攻击的时候,好像……惊动了什么。”
顾怀远心中一凛。他也隐约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之前只以为是大战后的精神紧张。
“能感知到具体方位或是什么吗?”
“很模糊。”沈青尝试着,“像是在……下面。很深的地方。它的‘存在’方式很奇特,几乎和废墟本身融为一体,但又散发着一种……不同于‘守护者’和‘噬界之影’的规则波动。有点像是……‘观测者’的痕迹,但又不太一样,更加……古老和……‘中立’?”
古老?中立?不同于已知的任何一方?
这个信息让顾怀远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座“沉寂方舟”里,还隐藏着第三方势力?还是“守护者”文明留下的某种不为人知的后手?
就在他沉吟之际,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废墟深处,而是来自沈青本身!
她那由规则网络构成的、尚在凝聚的金色轮廓,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起来!并非能量不稳的闪烁,而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极其强烈的、外来的“信息流”冲击!
“呃!”沈青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意念,那金色轮廓甚至出现了瞬间的扭曲和涣散!
“青儿!”顾怀远脸色大变,立刻试图加强精神力输出,稳固方碑力场。
“我……我没事……”沈青的意念带着强烈的困惑和震惊,“是那些……‘规则低语’!它们……它们突然变得好清晰!不,不是清晰,是……是其中一条‘信息流’,主动连接上了我!”
她仿佛在侧耳倾听,金色轮廓的闪烁逐渐平复,但传递出的意念却充满了难以置信。
“它在……传递坐标?不……不只是坐标……是一幅……星图?还有……一些残缺的……警告信息……”
“警告?关于什么?”顾怀远急问。
沈青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努力解读那庞杂的信息,最终,她传递回的意念带着一丝凝重和不可思议:
“警告的内容是……‘小心编织者’。”
“而那个坐标……指向的……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沉寂方舟’的最核心区域——‘方舟意志’沉眠之地。”
“传递信息的源头自称是……‘记录者’。”
记录者?编织者?方舟意志?
一个个陌生的称谓,让顾怀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这座看似残破死寂的方舟,其水下隐藏的暗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危险。
而沈青与那“规则低语”之间突然增强的诡异联系,更是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他看着她那在稳定场中,虽然初步重组却依旧脆弱、并且似乎被卷入更大谜团的金色轮廓,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再次涌上心头。
无论前方是什么,无论“记录者”是敌是友,“编织者”又是什么存在,他都必须护她周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不适和精神的疲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既然如此,”他看向废墟更深处的黑暗,声音低沉而决绝,“那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个‘记录者’,看看这‘方舟意志’,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二百八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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