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完那个“光”字,宁晚将手机放回口袋,没有等待回应。她独自走在A大秋日明媚的校园里,脚步不疾不徐。复试的紧张感已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近乎虚脱后的平静,以及一丝隐约的、不敢轻易触碰的期待。
她没有立刻回招待所,而是凭着记忆,走向那片以银杏闻名的林荫道。越靠近,那抹金黄便越是浓烈,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渲染了整个视野。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金色叶片,滤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落叶干燥清冽的气息。
道路两旁已聚集了不少拍照留念的游客和学生,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宁晚走到道路中段,在一棵尤为高大、树冠如华盖般的银杏树下停住脚步。这里相对安静一些。她仰起头,看着那些在枝头颤动、或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的扇形叶片,心绪也仿佛被这金色浸染,变得明亮而柔软。
她并不知道江野是否会来,甚至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那条信息。她只是觉得,应该来这里看看。看看这片他曾提及、并寄予她标本的秋光。
时间在光影的移动中悄然流逝。宁晚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微风拂过脸颊的触感。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叶片摩挲的沙沙声响,如同自然的低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而熟悉的脚步声,踏着满地的落叶,由远及近,停在了她面前。
宁晚缓缓睁开眼。
逆着光,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依旧是简单的穿着,深色外套,肩上随意挂着那个旧帆布包。秋日的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让他冷峻的轮廓显得柔和了几分。他的目光沉静,如同深潭,此刻正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那里面翻涌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深沉的情绪。
是江野。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宁晚也没有开口,静静地与他对视。周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色彩仿佛都在这一刻褪去,世界里只剩下彼此,和这片无声流淌的金色。
许久,他微微动了动唇角,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低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宁晚。”
两个字,被他念得极轻,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真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终于抵达。
“嗯。”她应道,声音同样很轻。
他朝她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宁晚能看清他睫毛上沾染的、从树叶缝隙漏下的细碎光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干净而冷冽的气息,混合着秋日落叶的味道。
他低下头,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微微抿起的嘴唇,那眼神专注得近乎贪婪,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地镌刻进记忆深处。
宁晚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她仰着头,任由他看着,心里那片平静的湖面,早已被他目光搅动得波涛暗涌。
“复试,”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结束了?”
“嗯。”宁晚点头。
“感觉如何?”
“尽力了。”她回答,目光坦然。
他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不需要更多细节。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身后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上,然后又缓缓移回,与她的目光再次相接。
“这里的秋天,”他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比标本好看。”
宁晚的心猛地一颤。他承认了。那幅未署名的银杏标本,果然是他寄的。
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看着他被秋光映亮的眼眸,那里清晰地倒映着金色的树影,和她自己。她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清浅而真切的笑容:
“嗯,好看。”
简单的对话,却仿佛交换了千言万语。他承认了那份无声的邀约,她回应了这份跨越山水的懂得。
一阵秋风拂过,卷起地上层层叠叠的落叶,也吹动了她的发丝和衣角。几片金黄的银杏叶从枝头旋落,轻盈地掠过他们的肩头,飘向未知的远方。
江野抬起手,极其自然地,将她被风吹到脸颊的一缕碎发,轻轻掠到耳后。他的指尖带着室外的微凉,触碰到她耳廓敏感皮肤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那个动作快得如同错觉,他却已然收回了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宁晚骤然加速的心跳,证明着方才那短暂触碰的真实。
“走吧,”他侧过身,让开些许距离,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带你去尝尝A大食堂改良后的辣子鸡丁。”
宁晚看着他故作镇定的侧脸,和他那悄悄红了的耳尖,心里那片汹涌的潮汐,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化作一片温软而笃定的暖流。
“好。”她应道,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并肩,踏着满地的金黄,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向林荫道的尽头。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落在身后那片璀璨的光影里。
没有热烈的拥抱,没有激动的誓言。
只有银杏树下无声的重逢,和那个轻如蝶翼、却重若千钧的触碰。
有些东西,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与彼此的成长中,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只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破土而出,沐浴在这片共同追逐的、璀璨的秋光之下。
重逢的序曲已然奏响。
而属于他们的,在A大的故事,终于翻开了真正属于彼此的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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