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饭菜的暖香,是阳光晒过被褥的味道,是父母带着心疼的絮叨。宁晚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听着母亲念叨她瘦了,父亲询问大学里的见闻,一种久违的、被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安逸感,让她几乎要喟叹出声。
然而,某种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书架上那些曾经翻烂的高中课本和习题册,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像上辈子的遗物。房间里熟悉的摆设未变,但她躺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床上,却会下意识地去想,宿舍这个时间点,室友们是不是正戴着耳机各忙各的。这种时空交错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已经开始带着“过往”的标签。
和江野的见面,发生在回家后的第三天下午。
地点依旧是那棵老梧桐树下。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枝干光秃秃地伸展着,勾勒出简洁而有力的线条。宁晚到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那里,依旧是简单的深色外套,身形在疏朗的冬日景致里,显得愈发清挺。
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也没有刻意的寒暄。他看着她走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微微颔首:“来了。”
“嗯。”宁晚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靠着斑驳的树干。
一阵短暂的沉默。不同于以往那些可以自在流淌的安静,这次,沉默里似乎漂浮着一些未明的东西,是关于各自经历的几个月,是关于彼此身上那些细微又真切的变化。
“大学怎么样?”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稳。
宁晚想了想,没有说那些表面的适应或者困难,而是挑了一个具体的点:“宏观经济的教授讲课像在布道,很有激情,但笔记跟不上。”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他提到的某个模型,让我想起你之前给我讲过的那个收敛性推导。”
江野侧头看她,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能联系起来,说明入门了。”
“你呢?”宁晚问,“实验室是不是很忙?”
“还好。”他言简意赅,但接着,却说了一句超出他以往风格的话,“只是仪器有时候比人更难沟通。”
宁晚忍不住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带着点“抱怨”的语气谈论学业,虽然极其含蓄。这让她感觉,那个仿佛永远游刃有余的江野,似乎也触碰到了某些需要费神应对的挑战,这反而拉近了她感觉中那段因距离而产生的、微妙的新距离。
他们沿着熟悉的街道散步,步伐不疾不徐。聊的话题散乱而跳跃,从大学课程设置的差异,到南北气候对人的影响,再到附中某个老师的近况。对话的内容是新的,承载着各自新鲜的见闻,但流淌在彼此之间的那种理解和默契,却仿佛从未被中断。
他依然会在她提到某个复杂概念时,精准地给出更本质的解释;她也会在他偶尔提及一个前沿理论时,努力调动自己这几个月积累的知识去理解,并提出自己的疑问。
他依旧是那个引领者,但她不再只是仰望着追逐。她开始能够与他进行有来有往的探讨,甚至在某些涉及她新接触的社会科学领域,能提出让他略微沉思的观点。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们站在熟悉的场景里,谈论着陌生的新知,彼此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这数月独立生长的痕迹。那些痕迹没有疏远他们,反而像是在各自拓展的疆域之间,架起了新的、更坚固的桥梁。
走到街角,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天,”江野停下脚步,看着她,“去图书馆?”
不是疑问,是提议。附中的图书馆,曾经是他们度过无数个周末的地方。
宁晚看着他被夕阳勾勒出柔和光边的侧脸,心里那片因为归来而略显恍惚的土壤,终于彻底踏实下来。
“好。”她点头。
旧时光依旧在身后,温柔地笼罩着他们。
但他们都知道,他们谈论的,已是新的世界。
而他们,也正以新的姿态,并肩站在这个世界的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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