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老宅的气氛,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沉滞而微妙。沈烬野和南笙笙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墙。交流仅限于必要的只言片语,眼神刻意回避,连空气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凝滞。
这种低气压,自然没能逃过家人们的眼睛。
午后,苏晚晴端着刚沏好的花茶,轻轻敲响了南笙笙的房门。她走进来,将一杯氤氲着热气的茶放在女儿面前,自己则在床边坐下,目光温柔地落在南笙笙略显疲惫和倔强的侧脸上。
“和烬野闹别扭了?”苏晚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带着母亲特有的洞察。
南笙笙抿了抿唇,没有否认,将那天晚上的争执简单说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委屈和不解:“妈,他只是想把我推开,把我当成需要被圈养的弱者。他根本不信任我的能力!”
苏晚晴轻柔地将女儿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她凝视着女儿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笙笙啊,关于烬野那孩子,妈妈我可是再了解不过了。他并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太清楚前方等待着你的道路有多么崎岖和危险,所以他才会如此害怕失去你。”
苏晚晴稍稍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乎回忆起了一段久远的往事。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地继续说道:“就像当年你爸爸去追查那个亡命徒的时候一样,我也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心里总是担心他会遭遇不测。那时候,我甚至恨不得把他像锁在家里,不让他出门。那种恐惧,其实就是因为爱得太深,却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表达出来。”
苏晚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看向女儿,郑重地说:“但是,妈妈想告诉你的是,你爸爸从来没有因为我的担忧而停下过前进的脚步。而我呢,也在经历了许多次的焦虑和不安之后,终于学会了不再去阻拦他,而是尽我所能地支持他,让他在外面没有后顾之忧。因为我明白了,真正的爱并不是束缚对方的枷锁,而是成为对方最坚实的后盾。”
最后,苏晚晴紧了紧握着女儿的手,温柔地说:“所以,笙笙,烬野他也需要明白这个道理。而你呢,则需要给他一些时间和合适的方式,让他能够慢慢地理解这一点。”
与此同时,在小院的石桌旁,沈弘毅递给儿子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父子俩沉默地抽了一会儿,烟雾袅袅。
“是因为‘神谕’和南老的事,跟笙笙吵架了?”沈弘毅开门见山,他了解自己的儿子,那紧锁的眉头和周身低沉的气场,只可能与极度在意的人和事有关。
沈烬野重重吐出一口烟圈,将心中的担忧和南笙笙的固执尽数道出,语气中带着挫败:“爸,那不是一般的犯罪团伙!那是跟南爷爷纠缠了半辈子、双手沾满鲜血的怪物!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涉险?”
沈弘毅伸出右手,轻轻地落在儿子的肩膀上,手掌微微用力,传递出一种沉稳而坚定的力量。
“烬野,你是一名警察,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是你的神圣职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父爱和对儿子职业的尊重。
然而,当提到笙笙时,他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起来,“但笙笙,她不仅仅是你需要保护的普通民众。她是你所选择的人生伴侣,是南怀瑾的孙女,她有着自己独立的意志和强烈的担当。”
沈弘毅的目光如炬,紧紧地凝视着儿子的眼睛,似乎要透过那深邃的眼眸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你认为,将她强行送走就能确保她的安全吗?”他的问题像一把利剑,直刺烬野的内心,“还是说,这样做只会让她在无尽的担忧和自责中度过每一天?”
沈弘毅稍稍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在空气中回荡,然后继续说道:“真正的保护,并非是代替她做出决定,而是尊重她的选择。并且,用你所有的力量,去成为她最坚实的护盾,而不是将她困在牢笼之中。”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相信她的判断力,也相信你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守护她的周全。”
而书房内,南向天为南怀瑾续上热茶,三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长辈,正在进行一场更深沉的对话。
“爸,烬野的担心不无道理。”南向天语气凝重,“‘烛龙’和‘神谕’卷土重来,目标难测,笙笙确实可能成为目标。”
南怀瑾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手中那只温热的茶杯,仿佛在感受着它所传递出来的温度和质感。他的目光穿过那袅袅升起的茶汽,似乎穿越了四十多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遥远的过去。
“我明白烬野那孩子的心思,”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岁月的沧桑,“他害怕,害怕重蹈当年的覆辙。”南怀瑾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年的情景,他们的队伍里有一个叫小五的人,他的新婚妻子被“烛龙”挟持了。最终,那个可怜的女人遭受了不幸,这成为了南怀瑾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是我心里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啊。”这句话像是从他内心深处发出的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然而,南怀瑾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和清醒。
“但正因如此,我才更清楚,面对‘神谕’这样的敌人,退缩和躲避是换不来真正的安全的。”他的语气坚定而果断,“我南家的孩子,骨子里就没有躲在人后的习惯!”南怀瑾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骨子里的骄傲和自信,他坚信自己家族的人都有着勇敢面对困难的勇气和决心。
“保护她,并不是把她圈在自以为安全的温室里,那样只会让她变得脆弱。”南怀瑾的目光落在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真正的保护,是信任她,引导她,把她磨砺成能与你一起抵挡风雨的利刃,而不是需要你时时遮挡的幼苗。”他的话语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夜空,让人豁然开朗。
他看向南向天和沈弘毅,语气斩钉截铁:“当年的遗憾,我绝不想在孩子们身上再看到第二次。他们必须并肩站在一起,才能面对这场风暴。”
傍晚,沈烬野被南怀瑾单独叫到了书房。老人没有看他,只是望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
“烬野,”南怀瑾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力量,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深邃而又神秘。
“我知道你害怕,”南怀瑾继续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到现在想起‘烛龙’的眼神,心里都会不禁发寒。”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似乎回忆起了那段可怕的经历。
然而,南怀瑾并没有让恐惧占据自己的内心。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但是,恐惧不应该成为我们做出错误决定的理由。笙笙虽然外表温柔,但她的内心却继承了南家的坚韧。你把她推开,就如同折断了她飞翔的翅膀,这比任何外力带来的伤害都要更加深刻。”
南怀瑾一步步走到沈烬野面前,他那苍老但依旧有力的手,轻轻地按在了沈烬野的肩膀上。这一按,仿佛传递着无尽的力量和信任。
“把她当成战友吧,烬野,”南怀瑾的话语如同洪钟一般,在沈烬野的耳边回响,“相信她的能力,也相信你自己有能力守护好她。只有并肩作战,才是对彼此最大的信任和保护。”
沈烬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长辈们的话语在他的心中激烈地碰撞着,掀起了惊涛骇浪。父亲的理性分析,母亲的情感共鸣,尤其是南爷爷那沉甸甸的、源自血泪历史的告诫,就像一把重锤,无情地敲碎了他那自以为是、却脆弱不堪的保护壳。
他终于意识到,他那充满保护欲的决定,本质上是一种不信任——不信任南笙笙的能力,也不信任他们共同面对风雨的力量。
晚餐时,气氛依旧有些沉默。然而,在南笙笙起身准备帮忙收拾碗筷时,沈烬野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带着歉意和新的决心:“笙笙,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他望进她微微讶异的眼眸,“你说得对,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以后……我们一起面对。”
南笙笙看着他眼中褪去的偏执和重新燃起的、带着尊重的光芒,鼻尖微微一酸,最终,轻轻回握了他的手。
冰墙,在长辈们充满智慧的疏导下,开始悄然消融。而即将到来的风暴,需要他们以更紧密的姿态,共同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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