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匕首的寒光还在眼前晃,钱司吏的烫金帖子又攥在手里,王临坐在静云院的槐树下,看着柳轻眉给崔雨薇熬药——药罐里的金银花咕嘟冒泡,崔雨薇却因为担忧,咳嗽得比昨天更重,手帕上沾了点淡红的血丝。
“王大哥,那钱禄就是个小人,上次你揭穿他算错账,他就私下里跟人说要‘教训教训你’,这次宴肯定是鸿门宴!”柳轻眉端药的手都在抖,她连夜缝了个布制内袋,把王临那把崩口的横刀裹好,塞进他的腰带里,“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我能帮你盯着点。”
“不行。”王临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崔雨薇苍白的脸上,“雨薇刚好转,不能没人照顾。而且你去了,我反而分心。”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用油纸裹了三层的秘密账册,走到灶台前,搬开最下面的一块青砖——里面垫了防潮的石灰,他把账册塞进去,又仔细盖好砖,“这里记着高世德和钱禄的贪腐证据,就算我出事,这些也能留着。”
他又拿出一张画好的城防图,上面用炭笔标注着城门位置,西门旁边画了个小圈:“西门守卫亥时三刻换班,换班时会乱一阵,你们从这里出城。城西十里的慈云庵,静安师太去年冬天在土地庙避过雪,我给过她半袋米,她会收留你们。这是二十两银子,够你们用一阵子。”
柳轻眉的眼泪掉在城防图上,晕开一小片墨迹:“王大哥,你一定要回来。”
“放心,我还没看着雨薇完全好起来,怎么会不回来?”王临擦去她的眼泪,语气坚定,“记住,我天亮前没回来,或者听到外面有喊杀声,立刻带雨薇走,别回头。”
第二天傍晚,夕阳把醉仙楼的招牌染成橘红色。往常这个时候,楼里该满是猜拳声、说书声,今天却冷得反常——楼下只有一个伙计缩在门边,见王临来了,慌忙引他上二楼,脚步快得像是怕沾染上什么。
雅间的门是虚掩的,王临推开门,就见钱司吏坐在主位上,桌上摆着满满一桌子菜:红烧肘子油光锃亮,清蒸鲈鱼还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一壶开封的女儿红。钱司吏穿了件新的青布袍,见王临进来,立刻堆起笑,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王主簿!可把你盼来了!快坐快坐,这鲈鱼是今早刚从运河捞的,趁热吃!”
王临在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雅间——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墙角的香炉里燃着沉水香,香味浓得有些呛人,像是在掩盖什么。
“来,先喝一杯!”钱司吏拿起酒壶,给王临的杯子斟满,酒液溅出几滴在桌上,“祝贺王主簿高升!现在整个郡衙谁不知道,你是郡守大人跟前最红的人?以后还得靠你多提携!”
王临端起酒杯,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却没碰嘴唇:“钱司吏不必客气,你我同僚一场,有话不妨直说。今晚请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钱司吏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叹了口气,放下酒壶,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王主簿,我是真心为你好。你这次‘劝捐’,可把人得罪苦了——张万发家里的粮被你搬空了,刘老爷卖了地才凑够银子,他们私下里找了好几次,说要‘让你消失’!”
他盯着王临的脸,见王临没反应,又接着说:“你想想,他们不敢动郡守大人,还不敢动你吗?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带着你那两个妹妹,今晚就走,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够你们去外地买几亩地,安安稳稳过日子。”
“走?”王临冷笑一声,把酒杯放在桌上,“我走了,高大人问起‘劝捐’的钱粮账目,谁来交代?那些账册上,可记着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北乡那五千石赈灾粮,账上写着‘霉变’,实际却被人卖给了私商,得银三百两;还有西乡给军户做冬衣的二百匹绢,最后送来的全是粗布,那批绢去哪了,钱司吏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每说一个字,钱司吏的脸就白一分。他没想到王临竟然查得这么细,那些都是他藏了好几年的旧账!他猛地站起身,指着王临的鼻子,声音都变了调:“王临!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好心救你,你竟敢威胁我?!”
“威胁?我只是自保。”王临也站起来,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我若出事,高大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毕竟,你之前多次在他面前说我‘年轻气盛,不懂规矩’,现在我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你找死!”钱司吏彻底撕破脸,眼中满是杀机。他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桌上的酒杯都震倒了。
雅间的门瞬间被撞开!四个穿黑色短打的汉子冲了进来,为首的刀疤脸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钢刀,刀刃却磨得发亮,后面三个汉子也各持凶器,目光凶狠地盯着王临。
“王临,这是你逼我的!”钱司吏躲在刀疤脸身后,狞笑道,“下辈子投胎,记得别这么聪明!”
刀疤脸大喝一声,率先挥刀劈向王临!另外三个汉子也跟着扑上来,四把钢刀同时逼近,寒光刺眼!
王临早有准备!在钱司吏拍桌的瞬间,他猛地掀翻面前的桌子——滚烫的鲈鱼汤、红烧肘子的油汁劈头盖脸地砸向刀疤脸!“啊!”刀疤脸没躲开,滚烫的汤洒在他手背上,瞬间起了一片燎泡,钢刀“哐当”掉在地上。
王临趁机一个翻滚,躲开另外三把刀,同时从腰带里抽出那把崩口的横刀!“铛!”他架开右边汉子的刀,虎口被震得发麻,横刀的缺口又大了些。
“杀了他!别让他跑了!”钱司吏在后面尖叫。
剩下的三个汉子疯了似的扑上来,王临虽然身手敏捷,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很快被逼到墙角,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渗出来,染红了衣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轰隆!”雅间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撞碎!一道黑影如同大鹏展翅般掠入,手里的熟铜锏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左边汉子的后脑!
“噗!”那汉子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像西瓜似的裂开,倒在地上不动了。
“秦大哥?!”王临又惊又喜——来人正是秦琼!去年冬天,秦琼被隋兵追杀,躲在土地庙养伤,是王临给了他伤药和干粮,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秦琼双锏挥舞,如猛虎下山!剩下的两个汉子在他面前如同土鸡瓦狗,没撑过三招,就被铜锏砸断了胳膊,惨叫着倒在地上。
钱司吏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门外跑!“哪里走!”秦琼一个箭步上前,铜锏抵住他的咽喉,冰冷的锏身贴着他的皮肤,钱司吏瞬间瘫软在地,尿湿了裤子。
王临捂着伤口,走到钱司吏面前,声音冰冷:“钱禄,你贪赃枉法,虚报损耗,买凶杀人,罪证确凿!现在,跟我去见高世德!”
“不!不要!王主簿饶命啊!”钱司吏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磕出了血,“我错了!我不该害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高世德他私通瓦岗!他把汲郡的生铁卖给瓦岗军,还送了东城门的布防图!罪证就在他书房的暗格里!”
王临和秦琼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精光。“暗格在哪?里面有什么?”王临追问。
“在...在书房书架第三层,左边数第五本《论语》后面!里面有他跟瓦岗李将军的密信,还有卖生铁的账本,张万发送他二百两银子的收据也在里面!”钱司吏为了活命,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求你们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王临点点头,对秦琼说:“秦大哥,把他捆起来,堵上嘴,别让他出声。”秦琼从腰间解下麻绳,三两下就把钱司吏捆得像个粽子,又用布条塞住他的嘴。
王临看着地上面如死灰的钱司吏,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一个大胆的计划突然成型。他快步走到刀疤脸的尸体旁——这尸体的身材和他差不多,他迅速脱下自己的青布袍,给尸体换上,又从钱司吏身上解下玉佩、铜印(钱司吏的户曹司吏印),塞进尸体怀里。
“秦大哥,你带着这具尸体,从后窗走,把他丢到郡守府后门的巷子里,弄成被人灭口的样子——记得把他脸上划几道刀疤,让人认不出是他。”王临快速吩咐,“然后你立刻去静云院,带轻眉和雨薇去慈云庵,按我画的路线走,西门亥时三刻换班,别错过了。”
“那你呢?”秦琼急了,“高世德府里守卫森严,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王临按住秦琼的肩膀,眼神决然,“高世德现在肯定以为我在醉仙楼被杀了,府中防备必然松懈。而且钱禄说的暗格位置,只有我知道——拿到那些罪证,我们才能彻底扳倒他,否则就算我们逃了,他也会派人追杀我们,永无宁日!”
秦琼看着王临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他,只能重重点头:“好!你千万小心!要是遇到危险,就往郡守府东边的马厩跑,那里有我之前藏的一匹马!”
两人分头行动。秦琼扛起尸体,从后窗跃出,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王临则脱下钱司吏的青布袍——袍角有个补丁,和钱司吏平时穿的一模一样——他快速穿上,又从怀里掏出柳轻眉给的金疮药,敷在左臂的伤口上,用布条缠紧,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雅间的门。
楼下的掌柜和伙计早就被楼上的打斗声吓得躲在柜台后,见“钱司吏”(王临)走出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王临故意咳嗽了一声——模仿钱司吏平时的习惯——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醉仙楼。
街上很静,只有巡夜的衙役提着灯笼走过。王临躲在巷子口,等衙役走远了,才快步朝着郡守府的方向走。巷子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他脚步一顿,握紧了腰间的横刀,直到狗叫声停了,才继续往前走。
夜色如墨,郡守府的灯笼在远处亮着,像一双双监视的眼睛。王临知道,他即将踏入最危险的龙潭虎穴,但他别无选择——这不仅是金蝉脱壳,更是扳倒高世德的致命一击。
书房里的暗格里,是否真的藏着足以让高世德万劫不复的罪证?高世德会不会突然察觉异常?王临的身影融入黑暗,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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