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空气里,旧年枪声撕裂耳膜的锐响、濒死者绝望嘶吼的惨嚎,早已在漫长的死寂里沉淀成模糊的痂。可此刻,那层结痂正被一种粘稠得化不开的灼热缓慢覆盖,一点点吞噬着残存的阴霾,连墙壁缝隙里嵌着的弹壳,都被烘得泛着温烫的触感。
那热并非来自废墟外早已熄灭的野火,而是光合核心昼夜不停散逸的灼浪,它像一团凝滞的灰雾,没有风却能无孔不入,钻透锈蚀的钢骨,渗进每一道深不见底的墙缝,更悄无声息漫进每个幸存者刚得以喘息的肺腑,带着沉闷的暖意,却也裹着末世独有的压抑。
陆沉踏着军靴走在刚清理完的通道里,地面残留的水渍混着未干的尘土,鞋底碾过碎石与积水,竟没发出半点声响——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走,他早已习惯了将气息与动静压到极致,如同暗夜里潜行的影子。可今日,那团裹挟着仓库的沉闷轰鸣中,却掺了丝不一样的声响,轻得像蛛丝拂过耳畔,稚嫩得不染半分烟火气,隔着层层堆叠的废墟与机械嗡鸣飘来,恍若是另一个鲜活世界漏进来的回响。
那声音来自b-11区,仓库最偏僻的角落,是楚月特意清出来改成临时教室的地方。陆沉的脚步骤然顿住,指尖无意识攥了攥腰间的枪柄,随即缓缓松开,脚步微转,朝着那缕微弱的声响一步步走去,军靴踩过地面的水渍,溅起细碎的水花,却依旧没打破这份难得的静谧。
教室没有门,楚月用废弃的工具箱层层垒起半人高的矮墙,挡住了外界的扬尘与寒意,也圈出一方隔绝末世残酷的小天地。陆沉站在矮墙外,没有贸然靠近,目光穿过工具箱的缝隙,静静望着里面的景象,心底那片被战火焐得冰冷的角落,竟悄然泛起一丝暖意。
十几个孩子围坐在铺着破旧帆布的地上,小小的身影挤在一起,肩头沾着些许灰渍,却依旧坐得笔直。他们面前没有平整的纸张,只有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金属板与硬纸壳,边缘被磨得粗糙,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锈迹与尘土;手里也没有像样的画笔,唯有几截磨得尖锐的木炭,还有些颜色各异的矿石碎片,被碾碎后混着少量清水,成了最简陋的颜料。
楚月跪坐在孩子们中间,裙摆沾了些泥污,发丝随意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往日里紧蹙的眉梢此刻彻底舒展,声音轻得像落在湖面的月光,温柔得能揉碎所有苦难,正低声给孩子们讲着旧世界的模样,像在诉说一段遥远而珍贵的童话。
“太阳是圆的,挂在天上的时候,能把整个世界都照亮。”她抬手轻轻比划着圆形,指尖带着淡淡的矿石粉末,“它是温暖的,晒在身上不会有寒意,不像仓库里的灼热这么沉闷;它还是金色的,亮得晃眼,却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孩子们的脸上没有末世幸存者该有的惶恐与麻木,只剩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眼眸睁得圆圆的,紧紧盯着楚月的手势,仿佛已经透过她的话语,看到了那轮从未见过的太阳。他们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着简陋的颜料,在冰冷粗糙的金属板与硬纸壳上用力涂抹,指尖被颜料染得斑驳,却依旧认真得不像话,一笔一划勾勒着心中的模样。
一幅又一幅歪歪扭扭的太阳在画板上成型,线条算不上规整,甚至有些扭曲,可所用的颜色却异常鲜艳,那抹纯粹的金色,像是要透过冰冷的载体,将光明硬生生泼洒出来。
陆沉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幅画,喉结无意识滚动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紧。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微微收缩,目光定格在画纸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酸胀。
他分明看到,每一幅画里,那轮金色的太阳旁边,都静静站着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人影轮廓简单,却能清晰看出身形,尤其是头顶那顶带着分明帽檐的战术帽,线条勾勒得格外清晰,正是他平日里常戴的样式,也是仓库里唯有他会常年佩戴的装束。
就在他心绪翻涌之际,角落里一个最年幼的孩子忽然停下了动作,小胳膊微微发酸,他揉了揉眼睛,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颈,抬头时恰好撞见了站在矮墙外的陆沉。孩子的眼睛格外清澈,没有半点杂质,像两颗被暴雨洗过的黑曜石,里面没有对陌生人的恐惧,只有纯粹的好奇,亮晶晶地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他踉跄着站起身,小腿还不太稳,摇摇晃晃地迈着小步子走到陆沉面前,小小的手掌心里还沾着未干的金色颜料,留下几道浅浅的印记。他抬起手,用软乎乎的指尖轻轻拉了拉陆沉的裤腿——那裤腿早已被烟火熏得发黑,还沾着些战场残留的弹痕与尘土,粗糙得硌手。
孩子仰起头,小小的身子在陆沉面前显得格外单薄,他望着这个像山一样高大、浑身裹着烟火气息的男人,声音软糯得像,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如同一把最锋利也最温柔的钥匙,瞬间撬开了这个被钢铁、火焰与绝望包裹的末世。
“你是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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