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山谷中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陈希站在水渠旁,丝毫不敢大意,他安排了三队虎翼营的士兵,轮番值守,生怕再有杂物堵塞闸口。
粮仓内,沈青河的身体稍微好了一些,秦洛正和她商量山谷中的大小事务。
“秦大哥,你说洪水冲来了羊的尸体?”沈青河两眼放光。
秦洛点点头:“是的,陈希他们在暗渠打捞时,发现了几只溺死的羊!”
沈青河唇角微扬,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羊群既被冲散,必有活口滞留山谷高处。若能寻到,驯养起来,日后谷中便不缺肉食、毛皮,甚至羊奶!”
秦洛一怔,随即会意:“你是说……趁此机会,收拢羊群?”
“正是!”沈青河指向北面山脊,“羊性惧水,洪水来时必往高处逃。如今雨势未歇,狼群又退,正是搜寻良机!”
翌日清晨,暴雨初歇,山谷中蒸腾着潮湿的雾气。
秦洛带着五十名虎翼营精锐沿山脊搜寻,每人腰间缠着绳索,靴底绑了防滑的草结。
泥泞的山路被雨水泡得松软,稍不留神便会滑入深涧。
郑默踩断一根枯枝,惊起几只山雀。
秦洛立刻竖起手掌——前方岩壁上,几簇新鲜的羊粪混在泥浆里,痕迹尚未被雨水冲散。
“羊群必在附近。”他蹲下身,指尖碾开粪粒,“粪便未干,不超过半个时辰。”
循着蹄印追踪至一处岩缝,忽闻微弱哀鸣。
秦洛拨开灌木,只见五六十只绵羊瑟缩在洞内。岩洞顶部的渗水滴滴答答落在羊背上,将羊毛浸成缕缕深褐色。
一只母羊前蹄受伤,正用舌头舔舐伤口,血水混着雨水在石洼里积成淡红色。
郑默急道:“快抓……”
“蠢货!”秦洛一把拽住他,“羊群受惊会跳崖!”
他指向岩洞另一侧,那里是陡峭的断崖,羊群若被惊动,必然慌不择路。
秦洛从怀中掏出一把盐块,低声道:“散开,堵住三面,留东侧缓坡作退路。”
士兵们悄然移动,三人持藤盾封住崖边,五人绕至岩洞两侧,其余人解下绳索结成简易围栏。
秦洛将盐块撒在东侧缓坡上,又取出口袋里的干玉米,窸窸窣窣洒成一条诱引线。
头羊警惕地昂起角,鼻翼翕动。
秦洛模仿着牧人的呼哨声:“咩——嗬!”,那是他驻守雁门关时,和塞外牧民学到的本领。
羊群在盐味引诱下缓缓挪动。最健壮的公羊率先踏出岩洞,其余羊只紧随其后。
士兵们屏息收拢包围圈,藤盾手突然敲击盾面,“砰砰”的闷响将羊群逼向缓坡方向。
一只小羊羔受惊窜逃,眼看要冲入灌木丛。
秦洛飞扑过去,双臂如铁钳般箍住羊颈,就势滚了两圈才停住。
小羊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蹄子蹬出几道血痕。
“捆蹄!”秦洛喘着粗气下令。
士兵们用绳索套住羊蹄,再将羊群赶入预先备好的藤笼。笼底铺了干草,笼门用活结扎紧,这样既防逃脱又不伤牲畜。
羊群被赶入粮仓时,蹄声杂沓,惊起一片尘土。
沈青河看着羊群,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
“共五十三只,十六只怀着带羔的母羊。若能养到秋后,羊奶、羊毛、肉食皆不缺。”她伸手抚过一只母羊的背脊,羊毛粗糙却温暖,带着雨后的湿气与青草香。
沈青河转向契丹人阿术鲁,这是萧羽雪最为器重的年轻契丹武士。
“阿术鲁,听闻契丹部族擅牧,这些羊便交由你们照料,如何?”
阿术鲁尚未答话,老兵赵四便已急声道:“沈姑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契丹人当年在雁门关外杀我多少同胞?岂能让他们养羊?”
粮仓内顿时一静,几名宋军士兵下意识按住刀柄。
契丹武士们沉默低头,他们虽为战俘投诚,但终究与宋人血仇未消。
沈青河轻咳一声,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赵叔,您可记得金人围攻山庄时,是谁和我们并肩作战?”
“这……此一时……彼一时也……”赵四抬头看了一眼沈青河,却不再说话。
沈青河指向阿术鲁说道:“这位契丹勇士带人与我们并肩作战,守护山庄,他的弟弟至今尸骨未寻到。”
接着,她又指向角落里的契丹妇人,“乌林答大婶连夜为伤员缝药囊,十指被针扎得满是血口——若论‘异心’,他们比某些克扣我们口粮的‘同族’更配称兄弟!”
众人哑口无言……
“在我看来,契丹人也好,宋人也罢,只要一心向善,一心为我们山谷作贡献,我们都要学会包容,学会接纳!”沈青河心中甚是感慨,言辞却慷慨激昂。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她顿了顿,望向众位契丹人,“这是我们汉人《诗经》里的诗句,在此我送给众位契丹兄弟姐妹!”
“好!青河姑娘说的极是!”秦洛大声赞道,“从今日起,谷中便再无宋人与契丹人之分!”
话音未落,宋人和契丹人中分别爆发出喝彩声……
此时,阿术鲁突然单膝跪地,泪流满面:“沈姑娘,承蒙不弃,我阿术鲁……起誓!羊若少一只,我提头来见!”
沈青河扶起他,命人取来一块盐砖:“草原规矩我懂——盐砖为契,永不相负。”
她将盐砖掰成两半,一半递给阿术鲁,一半抛入羊群。
羊群争舔盐砖,契丹妇人们终于露出笑容,用契丹语轻声哼起牧歌。
此时,契丹人群缓缓分开……
萧羽雪被人搀扶着走出,她的脸色仍带着伤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滴在胸前缠绕的绷带上。
“青河姐姐……”她的声音虚弱如风,却字字清晰,“多谢你……为我部化解仇恨。”
“妹妹言重了!”沈青河盈盈笑道,“你我都是一家人!”
当晚,温暖的篝火在粮仓内熊熊燃起。
契丹人熟练地烤制着奶饼,宋人则用心地熬煮着黍粥,孩子们围绕着火堆嬉笑玩耍、追逐奔跑。
此时,沈青河早已疲惫到了极点,沉沉睡去……
秦洛静静地望着她被火光映照的侧脸,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雁门关外流传的一句谚语:“仇恨如冰,遇暖则化;人心如草,向阳而生。”
篝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契丹人悠扬的牧歌与宋人欢快的笑谈声交织在一起,一片和谐。
秦洛正轻轻地为沈青河盖好斗篷。
突然,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粮仓。那士兵脸色惨白如纸,他匆忙俯身,压低声音说道:“秦将军!巡夜的兄弟……死了!”
“是被狼袭击了吗?”秦洛惊讶地问道。
那士兵吓得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狼咬的……是……刀伤!一刀毙命!”
秦洛瞳孔骤缩,他瞥了一眼熟睡的沈青河,随即转头对身旁的江云低声道:“守好这里,任何人都不准擅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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