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坛岛的夜风裹着咸腥，穿过渔村的石板路，吹得守业租住的工棚窗户吱呀作响。他刚从工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满手的老茧还沾着水泥灰，就接到了王婶打来的长途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海风的湿气，字字戳心：“守业啊，你快劝劝晚晴吧！她烧到快四十度，咳得都带血了，还硬撑着去渔排干活，要不是我们发现得早，真要出大事！”
“什么？”守业手里的搪瓷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凉白开洒了一地。他猛地站直身子，黝黑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眉头拧成一个死死的疙瘩，声音因为急切而沙哑变形，“王婶，这是真的？她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怎么不告诉我啊！”
“都病快一周了！”王婶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她怕你在外面分心，一直瞒着，自己偷偷吃药硬扛，晓宇都懂事得去捡贝壳想给她买药。要不是今天在渔排上看她咳得站不稳，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守业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他想起前几天收到的家书，晚晴在信里只说晓宇听话、渔排收成好，字里行间都是报平安的话，绝口不提自己生病的事。他甚至还在回信里抱怨工地辛苦，让她多寄点钱来周转，现在想来，那些话简直像刀子一样割在晚晴心上。
“我……我真是个混蛋！”守业抬手狠狠捶了自己胸口一拳，力道大得让他闷哼一声，眼眶瞬间红了。他想起离家时的承诺，说要好好挣钱，让晚晴和晓宇过上好日子，可到头来，却让她一个人在家又带娃又扛渔排，生病了都没人照顾，连句实话都不敢跟他说。
工棚里的工友闻声围过来，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纷纷安慰：“守业，别太自责了，嫂子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担心？我这叫担心吗？”守业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指节泛白，“我就是个懦夫！让女人在家受苦，自己在外面浑浑噩噩，连她生病都不知道！”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前浮现出晚晴苍白的脸、干裂的嘴唇，还有晓宇懂事地捡贝壳的小小身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疼得喘不过气。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纸笔，手抖得厉害，连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王婶，麻烦你们多照看晚晴，医药费我明天就寄回去，不够再跟我说！”他对着电话嘶吼，声音里满是悔恨，“告诉她，别再硬撑了，有事一定要跟我说，我……我对不起她！”
挂了电话，守业瘫坐在床沿上，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海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海坛岛的气息，那是他日夜思念的味道，此刻却让他无比煎熬。他掏出贴身存放的全家福，照片上晚晴笑得温柔，晓宇依偎在她身边，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晚晴的脸庞，声音哽咽：“晚晴，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和孩子……”
一夜无眠。守业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尽快寄药寄钱回去，等工期一结束，就立刻回家，再也不离开她们母子身边。这份迟来的愧疚，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上，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守着这个家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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