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喧嚣像浸了墨的棉絮，裹着铁锈、香料与腐土的混杂气息，在夜色里发酵。人流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唯独角落那处黑袍老者的摊位，像被隔绝在喧嚣之外，冷冷清清地泊着，透着股生人勿近的诡异。
苏妙云指尖悄悄勾了勾陆芍的袖口，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步伐看似随意，实则踩着暗劲，缓缓挪向那摊位。
“老丈，这红石头瞧着新奇，怎么卖？”苏妙云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块暗红如凝血的妖血石，声音刻意压得沙哑低沉，像个常年跑货的商客。
黑袍老者缓缓抬头，兜帽边缘漏出的脸沟壑纵横，肤色是死人般的苍灰，一双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雾，扫过苏妙云时，没有半分活气。“一百两……黄金，一块。”他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枯木，又干又涩。
这价格分明是漫天要价，哪是做生意的样子。苏妙云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放下妖血石，转而指向摊位角落那截泛着暗黄、刻着模糊兽纹的骨片：“那这个呢？”
“不卖。”老者的回答斩钉截铁，浑浊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极淡的警惕，快得像错觉。
苏妙云也不纠缠，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东西是好东西，就是价太高，缘分浅了。”说罢，朝陆芍递了个眼色，两人并肩离开。
刚走出十几步，苏妙云便侧头贴近陆芍耳边，声音压得极低：“那老鬼身上有妖气，淡得快散了，但瞒不过我的灵觉。摊上的确实是妖血石，还有狼妖的指骨——骨头上的血渍没干透，是活取的。”
陆芍心头一沉。活取妖骨，意味着锦官城境内不仅有妖族潜入，恐怕已经有人命折在他们手里了。
“他不肯卖骨片，说明那是信物，要么能认同伙，要么能传消息，是关键物件。”苏妙云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而且，我们被跟上了。”
陆芍立刻凝神催动《九幽摄魂诀》，神识如细密的网悄然铺开——果然，身后不远处，三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像影子般黏着，隐匿得极好，若不是她的神识比同阶修士敏锐数倍，根本察觉不到。
“甩掉，还是……”陆芍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已经悄悄扣住了藏在袖中的符篆。
“跟着。”苏妙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看看他们的窝在哪儿，总比瞎找强。”
两人立刻收了气息，装作全然未觉的样子，继续在鬼市里闲逛，时而在杂货摊前驻足，时而对着奇珍异宝指指点点，脚步却不着痕迹地往人少的巷弄挪。身后的“尾巴”果然跟了上来，气息还多了一道，变成了四个。
当她们拐进一条堆满破旧木箱、只有头顶漏下几缕月光的死胡同时，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加快——四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堵住了胡同口，阴影里，眼神透着凶光。
来者三男一女，穿的都是普通的粗布衣裳，瞧着像市井里的泼皮，可眼底的野性却藏不住，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为首的是个脸上横着一道刀疤的壮汉，目光在苏妙云和陆芍身上扫来扫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淫邪，狞笑道：“两位小娘子，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想这么走了？”
苏妙云立刻往后缩了缩，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你……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就是来逛逛，没惹你们啊！”
刀疤壮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脚步往前挪了两步，爪尖隐隐透着黑气：“干什么？跟我们走一趟，若是听话，说不定还能留条活路！”他身后的三人立刻发出嘿嘿的怪笑，目光像钩子一样刮过两人的身形。
陆芍眼神骤然一寒，上前一步将苏妙云护在身后，兜帽下的目光冷得能冻住空气，只吐出一个字：“滚。”
那声音清冷冷的，带着刺骨的杀意，刀疤壮汉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找死！”他猛地扑了上来，五指成爪，带着一股腥风直抓陆芍面门——爪风凌厉，竟有练气初期的修为，指尖还裹着淡淡的妖气！
另外三人也同时动手，两人攻向陆芍两侧，剩下的女子则绕到后面，想堵住苏妙云的退路！
陆芍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幽光——玄阴指力后发先至，精准点向刀疤壮汉的手腕！
“噗嗤！”
幽光轻易穿透了他体表的妖气，狠狠点在腕骨上！
“咔嚓！”脆响刺耳，刀疤壮汉惨叫一声，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震得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不等另外两人反应，陆芍身形如鬼魅般晃了晃，避开攻来的利爪，反手两指疾点，指尖幽光一闪，精准命中两人的咽喉！
“呃！”“啊！”
两声短促的惨叫卡在喉咙里，两人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嘴里涌出黑血，瞬间没了气息。
最后那个女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胡同外跑。陆芍岂会给她机会？身形一闪便追上，掌心凝着玄阴真气，一掌拍在她后心！那女子喷出一口鲜血，身子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不过瞬息之间，四个妖族探子便三死一昏，胡同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
苏妙云从陆芍身后走出来，拍着手轻笑：“妹妹这身手，真是越来越利落了，半点不留余地。”她走到那个昏死的刀疤壮汉面前蹲下，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眼底却没半点温度：“说吧，你们的老巢在哪儿？来锦官城做什么？”
刀疤壮汉悠悠转醒，忍着手腕的剧痛，眼神里满是恐惧，却还硬撑着咬牙：“妖……妖女！休想从我嘴里……”
话没说完，苏妙云便伸出纤纤玉指，指尖凝着一缕淡紫色的灵力，轻轻点在他眉心。一股诡异的精神力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识海！
“搜魂。”苏妙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刀疤壮汉浑身剧烈抽搐起来，双眼翻白，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片刻后，苏妙云收回手指，他的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苏妙云站起身，眉头微蹙，脸色比刚才凝重了几分：“是万妖岭的人。他们是影狼族的探子，潜入锦官城是为了接应一批‘货物’，还要和城里的内应汇合。不过这壮汉级别太低，不知道内应是谁，只知道联络地点在城北的废弃炼铁厂。”
影狼族、货物、城内内应……陆芍攥紧了手指，意识到她们撞上的，恐怕不是小打小闹的妖族作乱，而是一个藏得极深的阴谋。
“这事不能耽搁，得立刻上报总坛。”苏妙云当机立断，目光落在胡同外的夜色里，“不过在上报前，我们得去那炼铁厂探探，确认‘货物’是什么，免得误了时机。”
陆芍点头应下。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越多线索，若能查清此事，不仅能阻止妖族的阴谋，到手的功勋也定然不少。
两人迅速清理了现场——玄阴真气灼烧过尸体，只留下几缕灰烬，被夜风一吹便散了。做完这一切，她们身影一闪，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朝着城北的方向潜行而去。
锦官城的夜依旧平静，灯笼的光在街道上投下斑驳的影，可谁也不知道，一场围绕着妖族阴谋的暗战，已经悄然拉开序幕。而陆芍站在这场风暴的边缘，眼底没有丝毫退缩，只有跃跃欲试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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