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坟场,再一次,回归了绝对的死寂。
渊,消失了。
那股,如同亿万吨海水般压在灵魂上的、冰冷的审视感,终於,随着他的离去而消退。
罗小黑,依旧,保持着那个主动伸出手的、引领者的姿态。
脸上,那副,温柔而欣慰的、圣子般的笑容,也依旧,完美地,挂在嘴角。
一秒。
两秒。
十秒。
他,一动不动,像一尊,被冻结在时空中的、精美的雕像。
直到,一阵,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战栗,猛地,从他的脊椎窜起。
「啪」。
那完美的「笑容」,碎了。
像是,一层,早已不堪重负的、薄薄的冰壳,从他的脸上,崩裂、剥落。
「……恶……」
一股,比面对死亡更为强烈的、生理性的恶心感,从他的胃里,疯狂地,翻涌而上。
罗小黑猛地弯下腰,剧烈地乾呕起来。
他什麽也吐不出来。
但他,却感觉,自己,彷佛正试图将自己的灵魂,都从这具,刚刚被那个怪物「珍视」过的、肮脏的躯壳里,一同呕出。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只,刚刚还被渊握住的手。
那上面,彷佛还残留着,那个恶魔,冰冷的、不带一丝活人气息的触感。
那份触感,像一条,黏腻的、有毒的蛇,正顺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管,缠上他的心脏。
他,用另一只手,发疯似地,擦拭着自己的手背。
皮肤,很快,就被他,搓得通红、发烫,甚至,破了皮。
但,那股,来自「敌人」的、冰冷的「余温」,却像是,最恶毒的诅咒,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他,终於,脱力地,跪倒在这片虚无的馄沌之中。
恐惧。
疲惫。
还有……无边无际的、对自己的……自我厌恶。
像,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他刚才……」
罗小黑,抱着自己的双臂,身体,抖如筛糠。
「……他……看穿了……」
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罗小黑,不怕渊的残暴,不怕他的威胁,甚至,不怕他,将自己,当成一件「艺术品」来赏玩。
因为,那一切,都在他「剧本」的预料之中。
他,所扮演的「圣子」,就是,为了,应对那样一个「恶魔」。
但是,就在刚才。
那个恶魔,用他那双,看透了星辰生灭的眼睛,看穿了他,隐藏在完美演技之下的……颤抖。
看穿了他,那份,压抑到了极致的……恐惧。
渊,看穿了他的「谎言」。
但是……
他,没有,如预想般地,暴怒。
他,没有,残酷地,嘲笑。
他,甚至没有,冷漠地,质问。
他,选择了……「体谅」。
他用一种,近乎於「温柔」的、理性的方式,结束了这场,对罗小黑而言,已是极刑的审判。
「你需要休息。」
这句,比任何酷刑,都更让罗小黑,感到毛骨悚然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反覆回荡。
这,不是胜利。
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惨败。
罗小黑,终於,明白了。
他,赌赢了「失忆的渊」。
但他,却,输给了,那个,依旧残留在渊体内的、属於「旧我」的……怪物般的本能。
那个「旧我」的分析能力,并没有消失。
它,依旧,像一台,冰冷而精密的仪器,在瞬间,就捕捉到了,罗小黑的「破绽」。
只是,这个「新我」的人格,还无法,正确地「解读」这个破绽。
他,将那份,来自受害者的、对施虐者的、本能的「恐惧」与「厌恶」……
……误读成了,一个「合作夥伴」,在完成了一项伟大创作之後的……「疲惫」。
这份「善意」,是建立在,一场,荒谬绝伦的「误解」之上的。
而罗小黑,这个「骗子」,这个「演员」。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去维护这场「误解」。
他,不能,再露出任何破绽。
他,必须,演得,更完美。
他,必须,主动地,去靠近那个,他最为恐惧的怪物。
他,必须,在那份,能将他灵魂都冻结的「体谅」与「信赖」中……
……继续,扮演那个,温柔的、欣慰的、引领他走向「救赎」的……「朋友」。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剧本,从渊「接受」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罗小黑的「武器」。
而是,变成了,套在他脖子上,最为沉重的……枷锁。
「……师父……」
在这片,绝对的、没有任何回应的黑暗里。
罗小黑,缓缓地,蜷缩起了身体,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膝盖。
一声,微弱到,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呜咽,终於,从他那,早已咬破的唇边……
……泄露了出来。
「……我好冷……」
这份寒冷,不是来自宇宙的虚空。
而是,来自,他那只,刚刚,主动牵起了恶魔的手的……
……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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