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县委办公楼只剩零星灯火,沈清姿踏着月光走进办公室时,指尖还带着青山村泥土的凉意 —— 为了摸清秋收后的农田水利需求,她在村里待了整整一天,连晚饭都是就着老乡家的玉米粥匆匆吃的。
刚放下肩上的帆布包,值班员小王就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沈书记,今天傍晚有位周聿司长来过人,没等您回来,留下这个就走了,还说不用特意提。”
沈清姿接过文件袋,触手温润,不像装着正式公文的硬壳文件夹。她在办公桌前坐下,拆开绳结,先掉出来的是一叠图文稿,封面上 “云岭旅游标识系统优化建议(个人视角)” 几个钢笔字,笔迹熟悉得让她指尖微顿 —— 是周聿的字,却没了过去写外交函件的规整锐利,多了几分随记般的潦草,连页边空白处都画着小小的标注符号。
她逐页翻看,目光落在那张被树枝遮挡的 “茶园观景台” 指示牌照片上 —— 照片角度很低,像是蹲在路边拍的,旁边用红笔写着 “此处树枝每月需修剪一次,建议联动林业站定周期”;古村落解说牌的照片里,还能看到周聿用手机标尺量出的文字大小,标注 “老年人阅读需放大至 14 号字”;最末页是岔路口的草图,清晰画着 “引水渠步道” 该补标的位置,旁边注着 “可借鉴邻省‘彩色标识带’,雨天也醒目”。
这些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全是基层工作里最琐碎的 “小麻烦”—— 她自己也留意过几次,却总被更紧急的农田、茶园事务挤占了精力。可周聿一个 “外人”,不过是顺道路过,竟能蹲下来细看树枝的疏密、文字的大小,连后续维护的细节都想到了。沈清姿指尖拂过照片上的红笔标注,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暖意,不像收到正式政策文件时的严肃,更像收到老同事递来的一张工作便签,简单,却贴心。
正翻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纸包从文件袋缝隙里滑出来,落在稿纸上。淡绿色的棉纸包,用细麻绳轻轻系着,正面只写了两个铅笔字:“尝鲜。” 沈清姿捏起纸包,能感觉到里面茶叶的细碎条索,鼻尖凑近,隐约闻到一股清冽的兰花香 —— 是云岭高山茶特有的香气,却比她常喝的春茶更显鲜灵,想来是刚采下的秋茶嫩芽。
她起身走到窗边的小茶桌旁,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粗陶茶杯,拆开纸包,将茶叶轻轻倒进去。沸水注入的瞬间,兰花香骤然散开,裹着水汽漫满小小的空间。沈清姿坐在藤椅上,看着茶叶在水中舒展,像看到周聿沿着盘山公路缓慢行驶的模样 —— 他该是在某个茶园边停下,跟采茶老乡聊了几句,才顺手带了这包新茶;该是蹲在路边拍标识牌时,被蚊虫咬了也没在意,只盯着树枝挡了多少字;该是在县委大院外犹豫时,也没想过要留什么痕迹,只把建议和茶样悄悄留下。
茶香氤氲中,她想起几个月前看到的演讲视频 —— 周聿站在台上,卸下所有外交官的光环,坦诚自己当年的傲慢,鞠躬道歉时的背影,和此刻这包写着 “尝鲜” 的茶、这份画满标注的建议,慢慢重合在一起。过去她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 “外交官与基层干部” 的距离,隔着三年前的误解与委屈,可此刻握着温热的茶杯,才忽然明白:他早已不是那个用权力 “掩盖” 问题的周聿,而是会蹲下来看标识牌、会顺手带一包秋茶的同行者 —— 他的关心没有功利,没有套路,只是源于对这片土地的观察,对她工作的理解。
茶凉了半盏时,沈清姿拿起那份建议稿,在扉页写下 “明日交文旅局,结合实际优化方案”,又在 “林业站修剪周期” 那条标注旁画了个勾 —— 这些细碎的优化点,虽小却能切实方便游客和村民,值得推进。她把小纸包的绳结重新系好,放进抽屉里 —— 不是要珍藏,而是想等下次遇到茶园合作社的老社长,问问这秋茶的采摘情况,若品质稳定,或许能纳入明年的 “云岭伴手礼” 清单。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沈清姿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香在舌尖散开,清冽中带着一丝回甘。她忽然想起周聿信里写的 “想听听你这些年的经历”,以前总觉得难以开口,此刻却觉得,若未来有合适的时机,或许可以坐下来聊聊 —— 不聊过去的委屈,不聊道歉与原谅,就聊聊云岭的茶,聊聊盘山公路的标识牌,聊聊基层工作里这些琐碎却踏实的日常。
她起身关掉台灯,拿起帆布包准备回家时,特意把那份建议稿放进包里 —— 明天要尽早交给文旅局,别辜负了这份藏在细节里的心意。走廊里的灯光映着她的身影,脚步比来时更轻快,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淡淡的兰花香,那是属于云岭的味道,也是属于一份无疾而终、却渐渐生出暖意的心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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