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回到香榭兰苑,春风卷着晚樱的花瓣轻拂过脸颊,路边的迎春花缀满金黄的花穗,连空气里都浸着清甜的香,心情像被这暖风裹着般轻快。
她笃定康梅软件的创始人就是谢维康,是她等了两年、日思夜想的男朋友。
他创业成功了,而这一切,一定是为了履行他曾经许下的誓言。
她告诉自己要耐心,可心底的急切像院墙边疯长的爬山虎,绕着心脏缠得发紧。
她只好一遍遍宽慰自己:“李梅呀,别急,这两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最后几天。”
可这三天,对李梅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从4月9日确认身份起,她就像踩在棉花上,魂不守舍。
办公室窗外的梧桐树抽了新叶,嫩绿的叶片在风里晃得人眼晕,她却连扫都没扫一眼。
上班对着电脑发呆,业主缴费时差点输错金额,袁成三次提醒核对台账,她也只是敷衍点头。
唐玲私下问她是不是不舒服,钟雨燕把暖宝宝塞到她手里,说她脸色苍白得吓人。
李梅每次都笑着摆手,说只是没休息好,心里却藏着翻涌的期待,像揣着一团即将破土的嫩芽。
她不敢说,怕这份突如其来的希望会像晨雾里的花影一样碎掉,只能把所有念想都系在“4月12日”这个日子上。
……
4月12日这天,正好是李梅轮休。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染着淡粉的朝霞,她就来到康梅软件公司所在的大楼候着,大楼刚刚开门,她就走了进去,在一楼大厅的角落休息区坐下等待。
大厅的落地玻璃映着初升的太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攥着衣角,手心的汗把布料浸得发潮,目光死死盯着入口处,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快得像要跳过约定的日子,可每一秒的等待又慢得像在苦苦煎熬。
时间悄悄来到了八点五十分,透过大厅门口的落地玻璃墙,晨雾渐渐散尽,阳光变得清亮,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寸头利落,白衬衫干干净净,身形比两年前更挺拔了些,像迎着阳光生长的白杨树。
李梅的心脏猛地撞向胸腔,眼泪瞬间涌上眼眶。
她赶紧起身,下意识往前踏了两步,双臂已经做好了拥抱的准备,只想扑进他怀里,把这几年的思念和委屈都倾诉出来。
可下一秒,她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
谢维康身边跟着一个长发女子,穿着米白色连衣裙,像朵初绽的栀子,笑意盈盈地挽着他的胳膊。
那女子侧脸温婉,说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亲昵,正是当年谢维康在山东认的姐姐,杨显梅。
李梅赶紧转过身,背对着入口,生怕被两人发现。
“你说,婚礼当天,你想走西式还是中式?”谢维康的声音带着笑意,穿过大厅的嘈杂传到她耳中,像一根冰针戳进心里。
杨显梅嗔怪地拍了他一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办中式?你看大家都办西式婚礼,浪漫又省心。”
“可老祖宗的仪式可不能丢呀。”谢维康挑眉,语气带着玩笑说道,“再说,你这老姑娘,穿凤冠霞帔才能衬出你的气质嘛。”
“谢维康!你找打!”杨显梅伸手就去挠他,他则扭着身子躲避,那种打闹是如此亲密。
“叮——”电梯打开了,两人笑着闹着,走进了这部刚好打开的电梯。
就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李梅突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她赶紧扶着一旁冰冷的柱子,指尖传来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到全身,耳边反复回响着“婚礼”“西式”“中式”这几个词,好似在脑海里炸开了锅。
她想起当年,谢维康发烧,被自己与杨显梅送到诊所,在诊所外,她亲口对自己说过,一直以来,她都深爱着谢维康,只因自己的出现,她才压下情愫,与他以姐弟相称,只为守候在他身边。
难道在这两年里,他们真的走到了一起,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么说来,那“康梅”的名字,哪里是她李梅的“梅”,分明是杨显梅的“梅”啊!
为了谢维康的承诺,她在泰安与江枫撕扯了近一年,三次都差点被他侵占得手。
她为他守身如玉,隔空守望,最终还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决裂。
来到成都后,她辗转半年,挨家挨户打听他的消息,抱着地图在大街小巷瞎转,甚至都不敢奢望他还在这座城市。
可如今看来,他不仅在这里,还成功创办了公司,却即将和别人举行婚礼。
那些日思夜想的重逢画面,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刺,扎得她心口剧痛。
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她的脸颊滚落,砸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水渍,像落在干旱土地上的雨,转瞬就没了痕迹。
李梅猛地转过身,捂着嘴冲出大厅,任凭风刮过脸颊,带着路边梧桐树的新叶气息,却吹不散眼底的涩意,跑了足足几百米,才在路边的梧桐树下蹲下身,树影斑驳地落在她颤抖的肩头,压抑的哭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待情绪平复一丝后,她站起身,没有选择乘坐公交车,而是像当年找不到谢维康时那样失魂落魄地在街头走着。
当年还有一丝希望,毕竟他们是被父亲强行拆散,至少她知道他心里有自己。
可如今,他就在身边,她却完全没了盼头,因为他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她像具行尸走肉,慢慢走回香榭兰苑,路边的迎春花依旧开得热闹,她却觉得那金黄格外刺眼。
回到寝室时,天已经是中午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映出方形的光斑,却暖不透她冰凉的指尖。
李梅从枕头下拿出那张泰山合照,照片上的两人笑得眉眼弯弯,背景里的泰山松苍劲挺拔,谢维康搂着她的肩膀,满是甜蜜与幸福。
她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谢维康的脸,往事像电影般闪过。
在济南的裁缝店里,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布料上,她掀开门帘,看到谢维康腼腆地站在门口,提着纸袋子要她改裤子。她一下认出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让他叫自己梅子姐姐,自己则叫他康康。
父亲在店里摔伤,谢维康像神兵天降,帮着打120送医,还垫付了住院费。她两天没睡好,醒来看到他,起身时不慎跌入他怀里,那结实的胸膛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像冬日里的暖炉。
他们一起去泺口服装城进布料,初夏的风带着槐花香,他骑着三轮车载着她,她环着他的腰唱歌。布店里被方阿姨开玩笑,她坦诚哪怕谢维康要了自己也愿意。
他用自行车载着她去黄河边,夏末的河水泛着金波,复原她溺水时的情景。他盯着自己的胸看,还拉着她的手摸他的胸骨。最后她往他胸口一按,顺势倒进他怀里,默默躺着,感受着他的拥抱,比河边的暖阳更炽热。
大明湖畔,秋荷虽残却有傲骨,他买了葫芦丝和竹笛。她坐在超然楼前唱歌,他围着她转圈吹奏,浪漫得让人心醉。
后来一起爬泰山,深秋的山风带着凉意,半山腰他吟诵“横看成岭侧成峰”,原是想夸赞她的身材,他还唱了《爱江山更爱美人》来表达泰山风景再好也好不过她的美貌。到了玉皇顶,他们还大声呼唤彼此示爱。
想到这里,李梅傻傻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悄然滑落,滴在照片的边缘,晕开细小的水痕。
在泰山脚下的宾馆里,冬雪敲打着窗棂,她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了他,那是她的第一次。事后,他誓言此生非她不娶,她回应此生非他不嫁。
也就是那一晚,她怀上了他的孩子,那时的她多想生下来,可自己父亲死活不同意,她只能含泪打掉。他在裁缝店里无怨无悔照顾了她三十天,虽然他的陪伴如炉火般温暖,但最后还是被父亲赶走。
父亲要二十万彩礼,他拿不出来。让他当倒插门女婿,五年不得归乡,他又需要三天时间考虑,最终他和她却被父亲生生拆散。
她和杨显梅在济南火车站找了整整一夜,没找到人,只从杨显梅口中得到一句“等我创业成功就娶你”的转述。难道这句承诺,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她抱着这张合照,熬过了无数个思念的夜晚,窗外的四季轮回,她的念想却从未改变。
可如今,所有的坚守都沦为一场笑话。
想到这里,她再也绷不住内心的崩溃,趴在床上失声痛哭,哭声传遍整个员工宿舍,凄厉的声响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和窗外正午的车轮声搅在一起,格外刺耳。
钟雨燕吃过午饭正回寝室休息,远远就听到她的哭声。
看到她蜷缩在床上,照片被攥得发皱,眼眶红肿得吓人,连忙关切地扶起她问道:“李梅,你这是咋了?”
李梅拼命地摇头,喃喃自语道:“我男朋友他不要我了,他要和别人结婚了,他把我抛弃了。”
“你不是说他也深爱着你吗?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钟雨燕递过纸巾,小心翼翼地劝道。
“不会的,我看得真真的,他和别的女人手挽着手,我听得切切的,他们在聊婚礼要中式还是西式。”李梅哽咽着,声音沙哑。
钟雨燕劝了半天,见她始终沉浸在悲痛里,只好打电话叫来了唐玲。
唐玲性子泼辣,听完来龙去脉,当即拍了桌子怒道:“这种没良心的男人不值得你伤心!当初说得多好听,转头就和别人谈婚论嫁,忘了自己的誓言,李梅,别哭了,这种男人,他根本不配你这么惦记!”
或许是唐玲的话点醒了她,或许是眼泪流干了,李梅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地板上投下的光斑慢慢移动,她却像没看见一样,再也没说一句话。
这一夜,李梅睁着眼睛到天亮,窗外的月光从窗缝里渗进来,在地板上铺成一条银带,映着她眼底的空洞。
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重逢的画面,委屈和不甘像潮水般涨了又退,最终只剩下一片死寂,像退潮后的沙滩,空无一物。
第二天一早,天刚破晓,东边泛起鱼肚白,李梅红着眼圈到男寝室找到袁成,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在说别人的事似的:“袁主管,我找到我男朋友了,可他已经要和别人结婚了。”
袁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心疼的神色。
他看着李梅这半年来的坚持,心里隐隐发疼,鼓起勇气道:“李梅,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托付。我……我喜欢你很久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
李梅摇了摇头,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像蒙着一层灰雾:“谢谢你袁主管,可我的心已经死了,装不下别人了。我想辞职,离开成都。”
“你无依无靠的,能去哪里?要不再好好想想,成都还有工作,还有我们这些朋友。”袁成急道。
李梅心里默念道:“亲生父亲亲手将我推向江枫设计的深渊,我跟他彻底决裂,孤身跑到成都寻那个在泰山许我此生不负的心上人,可到头来,我亲眼见他与旁人谈婚论嫁,往日的誓言皆成空谈,终究是被他狠心抛弃了。如今我是真的无家可归,天下之大,却再也找不到一处能让我安身的地方。”
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攥着衣角,声音裹着化不开的苦涩道:“成都虽有份工作,还有你们这些真心待我的朋友,可每一条街、每一处风景,都刻着伤心的回忆。我实在没法再待下去了。我打算去广东,走得远远的,或许时间久了,就能把这些撕心裂肺的事慢慢忘了。”
见她眼神里满是决绝,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袁成到了嘴边的挽留终究咽了回去,只能默默帮她整理好离职材料,一趟趟跑流程办好了手续。
……
翌日,李梅擦干眼泪,收拾好行李,将那张与谢维康的合照深深藏进墨绿色行李箱的深处,像藏起一段见不得光的过往。
窗外的晨光照进寝室,落在行李箱上,却照不进那深不见底的角落。
袁成帮她提着行李箱,送到小区大门外,路边的迎春花依旧盛开,他却不敢提这花曾让她开心过,他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说道:“李梅,以后有事随时联系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李梅的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却只觉得陌生,轻声说了句:“谢谢你,袁大哥。”
随后,李梅转身踏上了去康梅软件公司写字楼的公交车。
车窗掠过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新叶在风里摇晃,像无数双眼睛,看着她走向这段感情的终点。
她要去和这段没有结果的爱情,郑重道别。
站在康梅软件公司楼下,李梅仰望着五楼的方向,阳光从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过来,刺得她眼睛发酸。
她心里默默念着:“康康,虽然你没履行泰山脚下的承诺,但我曾经拥有过你的真心,已经很满足了。希望你和显梅姐一生幸福,我走了,这份感情我会藏在心底,直到永远。”
眼泪又一次滑落,她就这么站着,望着那扇或许藏着谢维康的窗户,一站就是一个小时,阳光从东边移到南边,把她的影子从长变短。
最后,她擦干泪痕,转身的动作干脆又决绝,自始至终没有回头,毕竟这座城市,往后只剩满心疮痍的伤心,再无半分让她留恋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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