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破云层,洒落于城郭之间,叶晨峰伫立街角,衣袂微动,眸光如渊。一场偶然的邂逅,将他与一名中年男子牵系于命运之途。此人姓毛名康平,眉宇间透着商贾特有的圆融与警觉,言语间虽谦和,却掩不住骨子里的精明。他是这方圆数十里小有名气的行商之人,往来货殖,通达四方。至于所营何业,叶晨峰未曾细究——于他而言,人心如市井,深浅自知即可,何必步步追问?若非毛康平手中握有车钥,能载他奔赴那偏僻幽远的西园镇,恐怕他早已拂袖而去,不留片言。
是夜,二人投宿城中客栈。灯火阑珊处,窗外风声低语,似在预示前路未卜。翌日清晨,天光尚薄,一辆墨黑色路虎如猛兽般碾过街石,缓缓停驻于叶晨峰身前。驾驶座上的毛康平咧嘴一笑:“这条路啊,可不是什么豪车能走的。别说跑车了,就算你开着兰博基尼来,怕是底盘还没出城就得报废!还是这铁疙瘩靠谱,底盘高、筋骨硬,走这种烂路才叫一个畅快!”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豪气,“要不是时间赶得紧,我真想弄辆悍马来——那玩意儿,就算是翻山越岭,也如履平地!”
话音未落,车轮已驶离城区。柏油路面渐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碎石嶙峋、泥泞纵横的乡野土道。车身颠簸起伏,仿佛在大地的脊背上跳跃前行。倘若换作寻常轿车,不出十里,乘客怕早已腰酸背痛,五脏移位。可这路虎却依旧咆哮向前,宛如一头不惧艰险的荒原猎豹。
约莫半个时辰后,人烟渐稀,四野苍茫。远山如黛,近林萧瑟,天地之间唯余车轮碾过碎石的沙沙声。百无聊赖之际,叶晨峰侧首问道:“你说西园镇近日不太平,究竟出了何事?”
毛康平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抹了把额头细汗,神情凝重:“叶兄弟有所不知,那西园镇本就是官府鞭长莫及之地,形同法外飞地。原本民风尚算淳朴,村民耕猎为生,鸡犬相闻。可近来却被一伙亡命之徒鸠占鹊巢,啸聚山林,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整个小镇如今乌烟瘴气,百姓噤若寒蝉。”
他语气微颤,续道:“所以我昨儿一听你要去那儿,心里就直打鼓。你身手虽好,可这些人可不是街头混混,他们手里可是攥着真枪实弹的!一颗子弹飞过来,任你是铜皮铁骨也扛不住啊!”
说到此处,他苦笑一声,目光中浮现出一抹感激:“要不是你前几日替我解了围,打死我也不会往这鬼地方送命。听说最近几个进镇的商人,进去就没再出来……活像是进了阎罗殿的大门。”
“岂有此理!”叶晨峰眉头轻蹙,声音低沉却如寒刃出鞘,“附近城市的警局竟坐视不理?任由匪患横行?”
“呵。”毛康平冷笑一声,摇头叹息,“你还真说对了——那些警察,不过是挂牌子的摆设罢了。只要这群土匪不进城抢劫杀人,他们就装聋作哑,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腐烂发臭。都说‘人民公仆’,可如今倒像是‘人民看客’,职责尽失,廉耻全无!”
正说话间,前方景象豁然展开:一座隐匿于群山褶皱中的村落悄然浮现。炊烟袅袅,屋舍错落,看似宁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与死寂。这便是西园镇——名字听着像座城镇,实则不过是个稍具规模的村庄,世代以农耕与狩猎维生,曾是山野间的桃源一角。
然而,当路虎再行五六分钟,画风骤变。前方道路中央赫然横亘一道粗陋路障,由断裂的树干与废弃轮胎堆砌而成。路旁立着六名彪形大汉,个个肌肉虬结,眼神凶戾,肩上斜挎半自动步枪——虽是旧式武器,在今日早已退出正规军备序列,但正如俗语所言:“黑猫白猫,能抓老鼠便是好猫。”这些枪械虽老,却仍能饮血断魂。
毛康平心头一紧,本能欲调头撤离。可就在此刻——
“砰!”
一声枪响撕裂长空,子弹擦着车顶呼啸而过,打得金属外壳火星四溅。紧接着,一道沙哑粗犷的声音如雷贯耳:“想死的话,尽管回头!老子子弹不认人!”
毛康平面色惨白,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笑意,低声对身旁的叶晨峰道:“叶兄弟……这回咱们怕是要在这西园镇‘做客’一阵子了。”
然而,叶晨峰神色未动,眸底波澜不惊。面对这六名持枪劫匪,他非但无惧,反而唇角微扬,似有几分玩味。这些不过是跳梁小丑,妄图以武力震慑他人,殊不知真正的强者,从不需要张扬。
片刻后,匪徒们围拢而来。其中一人拍打着路虎车身,啧啧称奇:“嘿!今儿真是撞上大运了!开这车的,准是个肥羊!钱我们照收,车我们也留着用——正好缺辆越野呢!”另一人则抱怨道:“也不知哪个嘴贱的走漏风声,说咱占了西园镇,现在来的人越来越少,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毛康平急忙下车,双手奉上所有现金,声音发颤:“各位好汉,我们只是路过,绝无冒犯之意!车子、钱都给你们,只求放我们一条生路……”
为首的匪徒接过钱,懒洋洋塞进口袋,冷笑道:“做梦呢?进了西园镇还想走?等到了镇上,给你的朋友打电话,请他们也来‘玩玩’——有钱人嘛,总该多几个伴才热闹。”
两人被强行押上后座,毛康平忧心忡忡,贴近叶晨峰耳畔低语:“叶兄弟,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刀口舔血惯了,千万别冲动……身手再好,也挡不住子弹啊!”
叶晨峰轻轻点头,神情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并未反驳,也未逞强,因为他心中早有定计——何必急于一时?既然对方将他视为“肥羊”,那他又何不成全这份误会?让他堂而皇之地踏入贼窝,亲眼看看这群乌合之众是如何作威作福的。待到时机成熟,自会让他们知晓:眼前这位看似温顺的旅人,实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孤狼,静默潜行,只为一击毙命。
而这西园镇的黎明,或将因他的到来,迎来一场血色洗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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