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林小满就雇了辆小货车,将栽着桂花树的陶盆运回了租住的小屋楼下。她特意选了楼下最安静的角落,那里阳光充足,又避开了行人往来的主干道,刚好能给桂花树一个安稳的生长环境。
移栽完最后一捧营养土,浇透了水,林小满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望着眼前的桂花树轻轻笑了。枝叶上还沾着晨露,细碎的桂花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淡香萦绕鼻尖,像是阿阮一直陪在她身边,无声地看着她忙碌。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陶盆边缘,轻声说道:“阿阮,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小家了,你要好好长大,我也会好好陪着你。”话音落下,风忽然轻轻吹过,桂花簌簌飘落,落在她的指尖,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转瞬即逝,一如阿阮温柔的回应。
收拾好工具,林小满正准备上楼,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小姑娘,这棵桂花树,是从老城区那栋要拆迁的居民楼移栽来的吧?”
林小满转过身,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目光温柔地望着桂花树,眼底带着几分怀念。老奶奶穿着朴素的棉布衫,眉眼间透着几分慈祥,看起来像是住在这附近的老街坊。
“是的奶奶,”林小满点点头,走上前,“这棵树陪了我很多年,老楼要拆了,我就把它移栽过来了。”
老奶奶缓缓走上前,伸手轻轻抚摸着桂花树的枝干,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旧物。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难怪我看着眼熟,这棵树,可有年头了,算起来,也快二十年了。”
林小满的心忽然一动,下意识地问道:“奶奶,您见过这棵树?您是不是……也认识住在老楼三楼的人?”她没敢直接提起阿阮,怕老奶奶觉得奇怪,也怕自己好不容易触碰到的线索,又会落空。
老奶奶转过头,看了林小满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惋惜,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伤感。“认识,怎么不认识,”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这棵树,是一个叫苏阮的姑娘栽的,就在二十年前的秋天,和现在一样,桂花开得正旺的时候。”
“苏阮”两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撞进林小满的心底。她猛地攥紧了手心,声音有些发颤:“奶奶,您……您认识苏阮?您能告诉我,她以前的事吗?”
这些年,她只知道阿阮叫苏阮,知道她在老楼里等一个人,等了二十年,却从来不知道阿阮的过往,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要等的人是谁,不知道她的生命里,还藏着哪些未被诉说的故事。
老奶奶点点头,拉着林小满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缓缓说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那时候我还住在老城区,和苏阮姑娘是邻居,”老奶奶的目光望向远方,像是陷入了回忆,“苏阮姑娘长得可漂亮了,性子也温柔,每天都会在院子里打理这棵桂花树,脸上总挂着笑,看着就让人欢喜。”
“她那时候有个心上人,是个当兵的,两个人感情特别好,约定好了,等他退伍回来,就娶她。苏阮姑娘为了这个约定,特意栽了这棵桂花树,说要等桂花年年盛开的时候,就和他成亲,一起守着这棵树,守着一个小家。”
说到这里,老奶奶轻轻叹了口气,眼底的惋惜更浓了:“可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就在他们约定好要成亲的前一个月,那个小伙子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苏阮姑娘一下子就垮了。她不哭不闹,就是每天守在桂花树下,从早到晚,一动不动,眼里的光,慢慢就灭了。”
“后来呢?”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终于知道,阿阮眼底的落寞从何而来,知道她日复一日的等待,是一场多么漫长而绝望的执念。
“后来啊,”老奶奶的声音渐渐低沉,“苏阮姑娘就渐渐很少出门了,有人说她生病了,有人说她受不了打击,精神出了问题。直到有一天,邻居们发现她家里的灯亮了一整夜,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这棵桂花树,还有一封没寄出去的信,是写给那个小伙子的。”
“那封信……您见过吗?上面写了什么?”林小满急切地问道,她想知道,阿阮还有哪些未说出口的心事,想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牵挂着什么。
老奶奶摇了摇头,眼底带着几分遗憾:“没见过,听说被当时的民警收走了,应该是交给了小伙子的家人。不过我记得,苏阮姑娘去世前,经常对着桂花树说话,说等桂花再开的时候,她就去陪他,说她不会辜负他们的约定。”
林小满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膝盖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终于明白,阿阮不是不想投胎,而是放不下那份未完成的约定,放不下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的人。直到遇见她,直到陪着她长大,看着她学会勇敢,学会独立,阿阮才终于放下了执念,才敢奔赴那场迟到了二十年的约定。
风轻轻吹过,桂花簌簌飘落,落在林小满的肩头,落在老奶奶的发间,淡香弥漫。老奶奶轻轻拍了拍林小满的手背,温柔地说道:“小姑娘,我看你对这棵树这么上心,想必和苏阮姑娘也有缘分。她这辈子太苦了,守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如今你能陪着这棵树,陪着她的念想,也算是圆了她一个心愿。”
林小满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嘴角扬起一抹温柔而酸涩的笑意:“奶奶,我会好好陪着这棵树,好好守护她的念想,会把她的故事,一直记在心里。”
她站起身,望向眼前的桂花树,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像是阿阮温柔的身影。她仿佛看到,阿阮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长裙,站在桂花树下,眉眼温柔,对着她浅浅微笑,也对着远方,对着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的人,轻声诉说着迟到了二十年的思念与告别。
夕阳渐渐升起,薄雾散去,阳光洒在桂花树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光。林小满静静地站在树下,望着飘落的桂花,心底满是温柔与酸涩。她知道,阿阮的故事,还有很多未被诉说的细节,而这棵桂花树,或许还藏着更多关于阿阮的秘密,等着她,一点点去发现,一点点去铭记。
夜色渐渐临近,小屋楼下的灯光渐渐亮起,桂花树旁的微光,若有似无,像是阿阮的守护,也像是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在温柔的夜色里,静静诉说着,一段跨越二十年的思念,一场漫长而温柔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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