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这天,风里带了层冷意,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墨渊裹紧了棉袄,蹲在豆地里,手里的小镰刀小心翼翼地割着豆秆——黄豆的豆荚脆,稍一使劲就会裂开,金黄的豆子滚进土里,捡都捡不回来。
“慢点割,别急,”凌恒在旁边说,他的动作更轻,几乎是把豆秆从根上掐断,“这豆子得一颗不少地收回来,留着做种子最好。”
墨渊点点头,手下的力道放得更缓。豆地里的土松,一脚踏下去能陷半寸,裤脚沾了不少泥,冰凉凉的,却顾不上拍。今年的豆子长得格外好,豆荚鼓得像小元宝,一串能结十几个,沉甸甸地把豆秆都压弯了。
“小墨渊,你们家的豆子真不赖!”张屠户扛着豆秆从隔壁地过来,他的筐里已经装了大半,“比我家的密多了,看来巧铜张的选种法子管用。”
墨渊直起身,捶了捶腰:“去年听张叔的,把饱满的豆子单独挑出来做种,果然长好了。”他往张屠户的筐里看了看,“您这豆子也不错,颗粒挺匀。”
“那是,”张屠户咧着嘴笑,“我跟你婶挑了三天呢,把瘪的全扔了。明年咱们再试试府城带来的新麦种,说不定能长得更好。”
说起新麦种,墨渊想起昨天壮丁们分麦种的情景。张屠户把带回的麦种倒在祠堂的大簸箕里,麦粒比本地的麦种长半指,颜色更亮,像镀了层银。大家都围着看,里正用手捻起几粒,放在嘴里嚼了嚼:“这麦种看着就有劲儿,明年开春得好好侍弄。”
“我已经把麦种晒上了,”凌恒说,“秦老说晒三天能杀菌,等入了仓,明年惊蛰就能种。”
墨渊应着,手里的镰刀没停。他知道这豆子和麦种的分量——豆子能榨油、做豆腐,麦种则关系着明年的收成,一点都马虎不得。
中午歇脚时,大家聚在田埂上吃干粮。张婶带来了刚烙的豆饼,用新收的黄豆磨的面,带着股清香味。“尝尝,”她往墨渊手里塞了一块,“这豆子磨出来的面就是香,比去年的好吃。”
墨渊咬了一口,豆香混着麦香在嘴里散开,确实比往年的更醇厚。“等收完豆子,就去巧铜张家的油坊榨油吧,”他说,“今年的豆子多,能多榨些,够吃一年的。”
“早跟你张叔说好了,”张婶笑着说,“他说这两天就把油坊打扫干净,等豆子收完就开榨。”
巧铜张的油坊在镇子西头,是间老屋子,梁上挂着榨油的木楔和铁圈,角落里堆着去年的豆饼,已经干透了,能当饲料。墨渊下午路过时,见巧铜张正和徒弟们检修榨油机,木槌和铁轴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
“这机器得好好修修,”巧铜张见墨渊进来,擦了擦手上的油,“去年榨油时总卡壳,今年得多榨二十斤油,给壮丁们都分点,补补身子。”
墨渊看着墙角的新麦种,装在陶瓮里,盖着麻布,上面还压着块石头防老鼠。“这麦种真能比老品种多收两成?”他有点好奇。
“张屠户说府城那边种了三年,错不了,”巧铜张说,“不过这麦种娇贵,得施足底肥,还得勤浇水,咱们开春得提前把地整好。”
墨渊记在心里,打算回去跟凌恒商量,开春时多积些粪肥,再把麦地的水渠修宽点,保证浇水方便。
傍晚,夕阳把豆地染成了金红色。墨渊和凌恒把最后一捆豆子装上独轮车,车轱辘压在田埂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豆子捆码得老高,挡住了视线,两人只能慢慢往前挪,却不觉得累。
“明天把豆子摊在场院晒,”凌恒说,“晒干了好脱粒,脱完粒就送去榨油。”
“嗯,”墨渊应着,忽然想起什么,“还得留三分之一做种子,明年多种两亩。”
“早留出来了,”凌恒笑了,“装在你上次编的竹筐里,挂在房梁上呢。”
晚风带着豆秆的清香,吹过空旷的田野。墨渊看着装满豆子的独轮车,心里忽然觉得,这小小的豆子,和那袋新麦种一样,都藏着明年的希望。收完它们,今年的秋收就算真正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攒着劲,等着开春,把新的种子播进土里,再盼一次丰收。
回到家,墨渊把豆子卸在院子里,凌恒去生火做饭。灶房的烟囱里冒出炊烟,在晚霞里慢慢散开。墨渊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的豆捆,忽然觉得,这一年的辛苦,都在这饱满的豆子里了,踏实,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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