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天，青石镇的屋檐上结了层白霜，像撒了把碎盐。太阳出来后，霜慢慢化了，水珠顺着瓦檐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灰蒙蒙的天。墨渊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把菜刀，正费力地剁着白菜——这是要腌酸菜，得趁着天冷腌上，能吃到开春。
“慢点剁，别把手切了，”凌恒抱着一捆刚从地里拔的萝卜走进来，萝卜缨子上还沾着泥和霜，“张婶说今年的白菜水分足，腌出来肯定脆。”
墨渊停下刀，往盆里看了看，剁好的白菜碎里还带着点冰碴。“昨天把地窖打扫干净了，腌好的酸菜正好放进去，”他擦了擦手，接过凌恒手里的萝卜，“这萝卜长得真水灵，能晒不少萝卜干。”
“留一半腌咸菜，一半晒成干，”凌恒说，“萝卜干配粥最下饭，冬天就不愁没菜吃了。”
院子里很快堆起了小山似的蔬菜——白菜、萝卜、土豆，都是这两天从地里收的。张婶刚才送来了一筐辣椒，红得像小灯笼，说是让墨渊串起来挂在屋檐下，冬天炒菜时掰一个，又香又辣。
“壮丁们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墨渊边串辣椒边说，“往年收完秋，地窖总填不满，今年你看，白菜堆得快到顶了。”
凌恒正在给土豆去皮，动作麻利，土豆皮簌簌往下掉：“今年收成好，又是大家一起动手，自然能多存点。里正说，过两天要杀两头猪，每家分点肉，腌成腊肉，冬天也能有点荤腥。”
墨渊眼睛一亮：“真的？那得跟张叔学学腌腊肉，他腌的肉特别香。”
“他早说了，等杀猪那天就教大伙，”凌恒笑了，“还说要多腌点，开春壮丁们去种地时，能带着当干粮。”
正说着，李木匠扛着块木板进来，木板刨得光溜溜的。“给你家地窖做个新门板，”他把木板靠在墙上，“去年的门板都朽了，冬天冷风往里灌，菜容易冻坏。”
墨渊赶紧道谢，李木匠摆摆手：“谢啥，都是应该的。我还给秦家奶奶做了个小柜子，她年纪大了，菜放在屋里方便拿。”
巧铜张也来了，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新编的菜筐。“这筐子透气，装土豆正好，”他把筐子递给墨渊，“别用塑料袋装，闷久了会发芽。”
墨渊接过筐子，竹条编得细密又结实，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冬储的活计，从来不是一家的事，你帮我搭把手，我给你送点东西，日子就在这互相帮衬里，过得热热闹闹的。
下午，太阳稍微暖和了些，墨渊和凌恒把腌好的白菜放进地窖。地窖里阴暗潮湿，却透着股清凉，刚腌好的白菜散发出淡淡的酸味，混着泥土的气息，是冬天独有的味道。“得把地窖口封严实，”凌恒边盖门板边说，“过几天更冷了，别让菜冻着。”
地窖口盖好后，两人又把晒萝卜干的竹匾搬到院子里。萝卜切得匀匀的，铺在竹匾上，在阳光下泛着白，像撒了层糖。“得晒三天，”墨渊数着竹匾，“每天翻两遍，晒干了收起来，能吃一冬天。”
傍晚，风更冷了，吹得屋檐下的辣椒串“哗啦”响。墨渊把最后一块萝卜摆好，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院子里的冬储菜，忽然觉得心里踏实。白菜在窖里慢慢发酵，萝卜在阳光下渐渐变干，辣椒在屋檐下晒得通红，这些都是冬天的底气，有了它们，再冷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凌恒端来两碗热粥，里面放了新收的豆子，稠稠的，带着豆香。“喝点粥暖暖身子，”他把碗递给墨渊，“明天去镇上买些盐，腌咸菜得用。”
墨渊接过碗，热气模糊了视线。他知道，冬储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翻地、积肥，为明年的新麦种做准备。但只要看着这满院的冬储菜，就觉得一切都有盼头，就像这碗热粥，暖在胃里，也暖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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