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风雪彻底停息。灰铁镇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呈现一种死寂的苍白。
林真和鼹鼠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带着老疤的遗体,在镇子边缘一处可以望见破败街道和远处铅灰色天空的、相对干净的高坡上停了下来。
这里远离火箭队的势力范围,也远离联盟的眼线,只有呼啸的寒风和枯死的树木作伴。
没有工具,他们就用手。
冰冷的冻土坚硬如铁,指甲崩裂,手掌磨破,渗出血珠,混合着泥土和融化的雪水。
比比鸟用爪子帮忙刨开积雪和表层冻土,小甲用前肢艰难地挖掘。鼹鼠的穿山鼠也强撑着伤痛,用锋利的爪子挖掘着更深层的土壤。
沉默。
只有粗重的喘息、泥土翻动的声音和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
一个简陋却足够深的土坑终于挖好了。
林真和鼹鼠小心翼翼地将老疤的遗体抬入坑中。
他的身体冰冷而僵硬,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林真将那张男孩抱着土狼犬的照片,轻轻放在老疤交叠在胸前的手里。
“疤哥…走好…”鼹鼠的声音哽咽,抓起一把冰冷的泥土,颤抖着撒了下去。
林真也抓起泥土,一捧一捧,覆盖在那张平静的脸上。
当最后一捧土覆盖上去,堆起一个小小的土丘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隆隆石,缓缓地走到了坟前。
它巨大的岩石身躯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深刻划痕和焦黑的灼伤。
它沉默地低着头,巨大的岩石眼睛凝视着那小小的土丘,里面仿佛承载着千年的悲伤和无尽的沉默。
没有呜咽,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大地本身般的哀恸。
它伸出粗糙的岩石手掌,极其温柔的拂过坟丘顶端的泥土,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然后,它抬起头,巨大的岩石眼睛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真一眼。
那眼神无比复杂。
有深沉的悲伤,有刻骨的仇恨,有对猫鼬斩,耿鬼等同伴的追忆,也有一丝,难以解读的托付与告别。
仿佛在说:主人的路,他走完了。剩下的,交给你了。我的路,在别处。
下一刻,隆隆石不再犹豫。它猛地转身,沉重的脚步踏在冰冷的雪地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
它选择了独自离开。
林真和鼹鼠站在老疤简陋的坟前,看着隆隆石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
寒风卷起坟头的雪沫,打着旋儿飞向灰蒙蒙的天空。
处理完伤势,林真拿出所剩无几的精灵食物和干粮,分给精灵和鼹鼠。
大家默默地吃着,一时间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穿山鼠痛苦的喘息。
“你…打算怎么办?”鼹鼠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
他靠坐着,看着林真,眼神疲惫却带着一丝清醒。
林真没有立刻回答。他拿出贴身存放的三样东西。
“去金黄市。”林真的声音很平静。
他抬起头,看向管道破口外那片灰暗的天空
“按老疤说的,按蜘姐转告的,按亚伦最后的意思,去找雪拉比,弄清楚雪拉比到底发生了什么,弄清楚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有。”
他的目光落在存折上那张男孩的照片上,“如果可能,找到他的遗骨。”
鼹鼠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金黄市…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比灰铁镇…大一千倍…也危险一万倍…”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不过…你确实该走,带着疤哥的念想离开这个烂透了的鬼地方。”
“你呢?”林真看向鼹鼠和他身边重伤的穿山鼠。
鼹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却坚定的笑容:“我留下。”
“留下?!”林真皱眉,“火箭队不会放过你!联盟也可能…”
“我知道。”鼹鼠打断他,眼神望向管道深处无尽的黑暗,又仿佛穿透了岩层,看到了老疤那座小小的孤坟。
“疤哥的根在这里。他的仇还没报完,影还活着,火箭队还在。”他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
“而且,小蜘蛛她们虽然走了,但莉拉那丫头,万一…万一有一天,他们想回来看看呢?
总得有人守着这个地方守着疤哥的坟,等着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他收回目光,看向林真,眼神异常平静:“我留下,守着这堆烂摊子,守着这点念想。你不用劝我,这是我的选择。”
他拍了拍身边穿山鼠的头,“老伙计也走不了了,我们就烂在这下水道里…挺好…”
林真看着鼹鼠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藏的悲凉,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鼹鼠选择了自己的路,一条注定孤独、危险却也带着某种悲壮守护的道路。
就像老疤一样。
两天后,一个阴冷的清晨。
灰铁镇依旧被死寂和紧张的气氛笼罩,火箭队的巡逻明显增多,联盟的警卫队也象征性地出现在街头巷尾,气氛诡异而压抑。
林真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他换上了一套相对干净保暖的旧衣服,将老疤的存折、照片、硬盘用油布仔细包好,贴身藏在内袋最深处。
所剩无几的药品和干粮也小心打包。
小甲的翅膀伤势在药物和休息下略有缓解,但飞行依旧困难,强制锻炼器被林真彻底丢弃。
比比鸟的状态恢复得最好,锐利的眼神重新焕发神采。
他站在街角,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穿越而来、挣扎求生、经历无数绝望与短暂温暖的地方。
冰冷的管道壁,角落里的破布堆,空气中残留的铁锈和尘土气息都将成为记忆中的烙印。
鼹鼠拄着一根简陋的木棍,站在他身后。
“走吧。”鼹鼠的声音依旧沙哑,“趁现在,镇子西边排污口的守卫这个点刚换岗,警惕性最低,我知道一条小路…”
林真点了点头。他没有说告别的话,只是深深地看了鼹鼠一眼,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
然后,他转身,带着比比鸟和小甲,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管道外的晨雾之中。
在鼹鼠的指引下,他们避开巡逻队,穿过废弃管道和垃圾堆积区,来到了灰铁镇的排污口附近。
一艘破旧的小型驳船,静静地停泊在出口附近一处相对隐蔽的阴影里。
船身锈迹斑斑,没有任何标识。一个裹着厚厚棉衣、带着破毡帽的干瘦老头,正蹲在船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就是那艘船。”鼹鼠压低声音,指着驳船,“去下游的枯叶港,到了那里,再想办法去黄金市,船老大只认钱不多话…”
林真看着那艘如同棺材般破旧的驳船,又看看身边形容枯槁却眼神坚定的鼹鼠。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保重。”
鼹鼠咧了咧嘴,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你也是小子,别死了,替疤哥,替我们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林真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不再犹豫,带着比比鸟和小甲,快速而无声地穿过最后一段泥泞的河滩,跳上了那艘冰冷的驳船。
船老大只是抬了抬眼皮,瞥了林真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两只明显带着伤却眼神凶悍的精灵,没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林真会意,将准备好的船费放在他手中。
船老大掂量了一下,揣进怀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嗯”。
他站起身,解开缆绳,拿起一根长长的竹篙,在岸边用力一撑。
驳船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缓缓地离开了污秽的河岸,驶入湍急浑浊的河流中心,顺流而下。
林真站在冰冷的船头,回头望去。
灰铁镇巨大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最终被弥漫的晨雾和污浊的河水吞没。
那座建立在垃圾与绝望之上的镇子,连同里面所有的死亡、背叛、短暂的温暖和沉重的托付,都渐渐沉入地平线之下。
灰铁镇的故事,以最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而属于林真、比比鸟和小甲的旅程,此刻,才真正开始。
船行浊浪,前路未卜。
唯有变强,才能在这黑暗的世道中,劈开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也为他也为世间人寻到一条真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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