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栈大火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勃日帖依照京禧之策下达的征调令已快马传至各部。王庭的权威与西盐带来的巨大诱惑,在此刻形成了无形的压力与拉力。大部分部落,无论心中作何想,表面上皆迅速响应,承诺按期筹措物资运往王庭。亦有少数与乌维长老或敖钦关系密切的部落,则推三阻四,言辞闪烁,试图拖延。
这些反应,皆被金铃布下的网络与顾知微的整理,清晰地呈于京禧案头。
“果然沉不住气了。”京禧指尖划过那几个拖延部落的名字,神色平静无波,“他们在试探,也是在集结。看来,一场风暴在所难免。”
勃日帖近日忙于调派兵力,既要确保王庭核心安稳,又要分心监督西盐督运司的重建与物资征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坚毅。他来到凤栖苑时,常是带着一身风尘与肃杀之气,唯有在看到京禧沉静从容的身影时,那紧绷的神经才会稍稍松弛。
“各部反应,皆在预料之中。”勃日帖接过京禧递上的温茶,一饮而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待物资齐备,西盐上路,便是与他们彻底清算之时!本王倒要看看,届时还有谁敢阳奉阴违!”他的话语中带着凛冽的杀意,以及一种对即将到来的彻底掌控的渴望。
京禧为他续上茶水,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可汗稍安勿躁。如今我们在明处积蓄力量,他们在暗处蠢蠢欲动。越是此时,越要稳住阵脚。物资征集需加紧,但王庭内部,尤其是您的安危,更是重中之重。妾身听闻,近日巡逻卫队中,亦有些许异动?”
勃日帖冷哼一声:“确有几人行为鬼祟,已被墨离拿下,正在密审。看来,这王庭之内,也需要好好清洗一番了。”他说着,目光落在京禧身上,那其中的信任与依赖几乎化为实质,“此事,还需劳烦可敦,让墨离与青黛多费心。”
“分内之事。”京禧颔首,随即又道,“另外,妾身以为,西盐之路漫长,仅靠巴图将军的护盐卫,恐力有未逮。可否让金铃的商队,以其行商之名,先行一步,沿途建立些补给点,并暗中绘制更详尽的地形水文图,亦可留意沿途部落动向,以备不时之需?”她此举,既是为了盐路安全,也是为了进一步拓展金铃的情报网络,将触角伸向更远的西方。
勃日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可!就依可敦所言。所需一应文书、信物,本王即刻让人备好。”他对京禧的谋划能力已是毫无保留的信服。
就在王庭上下为应对危机、推进盐务而紧锣密鼓准备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之前被京禧与苏云朗救治过的巴图千夫长,其所属部族位于王庭东北方向的一处重要草场,突遭不明马贼袭击,牲畜被掠,牧民伤亡!而袭击者行动迅捷,手段狠辣,事后更是一把火烧了营帐,痕迹指向东南方向,与敖钦部族活动的区域隐隐吻合!
消息传回,巴图目眦欲裂,当即向勃日帖请命,欲率本部兵马前往追剿!
勃日帖震怒之余,亦觉蹊跷。这马贼来得太过巧合,偏偏在巴图被任命为护盐卫统领、且其部族积极响应王庭征调令后不久。
“调虎离山?还是敲山震虎?”京禧闻讯,眸色深沉,“他们动不了王庭,便对支持我们的部落下手,意在震慑旁人,亦是想将巴图调离王庭,削弱护盐卫的力量。”
“本王岂能让他们如愿!”勃日帖怒道,“巴图不能动!护盐卫初建,离不开他。剿匪之事,本王另派他人!”
“可汗,”京禧却微微摇头,“巴图将军族人受袭,若不许他前往,恐寒了忠勇之士之心,亦让其他观望部落觉得王庭无力庇护下属。此事,需妥善处置。”
她沉吟片刻,道:“不妨允巴图将军前往,但不必调动其本部太多兵马,可从王庭直属苍狼卫中拨一队精锐与他,以示支持。同时,令其速去速回,剿匪为辅,稳定部族、查明真相为主。另外,”她看向勃日帖,“可让苏云朗带些伤药与星娅一同随行,救治伤员。星娅于辨识毒物、追踪痕迹上颇有天赋,或能发现些线索。”
勃日帖看着京禧,心中那股混杂着爱意、钦佩与依赖的情感再次汹涌。她总能在他愤怒或犹豫时,给出最周全、最冷静的应对之策,仿佛永远都能洞悉迷雾后的本质。
“好……就依你。”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京禧,有你在,真好。”这简单的话语,却蕴含着他从未对任何人流露过的、全然的信赖与情感交付。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个女子,是他勃日帖此生唯一的软肋,也是他最坚硬的铠甲。
京禧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份日益沉重的依赖与情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却也在不知不觉中,牵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些未曾预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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