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任家镇来了个奇怪的道士。
这人四十来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杏黄道袍,背着一个破旧的褡裢,手里拿着一面幡,幡上写着四个大字:“茅山正宗”。
他摇着铜铃在街上转悠,嘴里念念有词:“驱邪捉鬼,算命看相,茅山正宗,童叟无欺!”
旁边还跟着两个“小鬼”——其实是两个纸人,用细线拴着,被他一拉,就手舞足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秋生正好在街上买糯米,看到这一幕,差点笑出声:“这人谁啊?茅山正宗?我怎么从没见过他?”
文才也好奇:“师兄,要不问问师父?”
两人回义庄把这事一说,九叔眉头微皱:“茅山正宗?我去看看。”
三人来到街上,那道士还在摇铃招揽生意,面前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百姓。
“这位道长,您真是茅山的?”一个老汉问。
“那当然!”道士拍着胸脯,“贫道茅山明,师从茅山玄真道长,道法高深,专治各种邪祟!”
玄真道长?
秋生文才面面相觑——那不是师父的师父,他们的师祖吗?
九叔脸色一沉,走上前去:“你说你师从玄真道长?”
茅山明见有人质疑,也不慌,反而笑道:“这位道友也是行内人?不错,家师正是玄真道长。不知道友是哪座仙山的?”
“我就是茅山的。”九叔淡淡道,“玄真道长是我师父。”
茅山明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原来是同门!失敬失敬!不知道兄如何称呼?”
“林九。”
茅山明眼睛一亮:“原来是林师兄!久仰大名!家师常提起你,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九叔冷笑:“是吗?那你说说,师父他老人家今年高寿?最喜欢喝什么茶?座下弟子几个?”
“这……”茅山明语塞,额头开始冒汗。
围观的百姓看出不对劲,议论纷纷。
“原来是骗子啊!”
“我就说嘛,哪有道士带着纸人满街跑的。”
“还冒充林道长的师弟,胆子真大!”
茅山明见势不妙,转身想溜。
“站住。”九叔喝道。
茅山明僵住,慢慢转过身,赔笑道:“林、林道长,我……我就是混口饭吃,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带着纸人装神弄鬼,骗取钱财,还不算伤天害理?”九叔盯着他,“说,你到底是谁?从哪学的这些把戏?”
茅山明见瞒不过,只好说实话。
他本名王明,是个江湖术士,年轻时跟一个老道士学过几天皮毛,后来老道士死了,他就自己出来混。那套“茅山正宗”的说辞,是他编的,为了唬人。那两个纸人,是他用特制的药水泡过,牵上线就能动,纯属障眼法。
“林道长,我真没害过人。”茅山明苦着脸,“就是帮人驱驱邪,看看风水,混口饭吃。骗是骗了点,但也没骗多少……”
九叔打量他几眼,忽然问:“你刚才说,你跟过老道士学艺?那老道士叫什么?”
“叫……叫青云子。”茅山明回忆,“他说他是龙虎山外门弟子,因为犯戒被逐出师门,就在江湖上流浪。”
青云子?
九叔心中一动。
二十年前,他听师父提过这个人。青云子确实是龙虎山外门弟子,天赋不错,但心术不正,偷学禁术,被逐出师门。后来据说在湘西一带活动,专干盗墓炼尸的勾当。
“你跟他学了多久?”九叔问。
“就三个月。”茅山明道,“他教了我一些符咒和障眼法,后来他说要去办大事,就撇下我走了。再后来……听说他死在湘西了。”
九叔沉吟片刻:“你既然懂些皮毛,为什么不好好修行,非要做这些招摇撞骗的事?”
“我……”茅山明低下头,“我天赋差,正经道法学不会,只能靠这些把戏混日子。”
九叔看着他,忽然有了个主意。
“这样,你跟我回义庄。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通过考验,我就教你些真本事。如果通不过……就别在任家镇招摇撞骗了。”
茅山明一愣:“真、真的?”
“我林九说话算话。”
“多谢林道长!”茅山明喜出望外,连忙收拾东西,跟着九叔回了义庄。
·
义庄院子里,九叔摆了个简单的阵法——七盏油灯,按北斗七星排列。
“这是‘七星问心阵’。”九叔对茅山明道,“你站到阵中,若能在一炷香时间内,保持本心不乱,阵法自破。若心志不坚,油灯就会熄灭,你也会被阵法反噬。”
茅山明看着那七盏油灯,有些发怵:“林道长,这……不会有危险吧?”
“死不了,最多头晕几天。”九叔点燃一炷香,“开始吧。”
茅山明咬咬牙,走进阵法。
刚一入阵,七盏油灯同时亮起。他感觉周围景象一变,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的空间。耳边响起各种声音:金银落地的哗啦声,美人娇笑,仇人咒骂……
“幻象……”茅山明明白过来,这是阵法在考验他的定力。
他闭上眼,心中默念老道士教他的清心咒。但那些幻象太逼真了,他渐渐有些动摇。
就在此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十年前,他在一个小山村遇到一个中邪的孩子。孩子的父母求他救命,但他道行不够,治不了。最后那孩子死了,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道长,救我……”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结。
“如果我当时有真本事……那孩子也许不会死。”茅山明心中涌起一股悔恨。
幻象中,那孩子的脸浮现出来,哭着问:“道长,你为什么救不了我?”
茅山明浑身一震,睁开眼。
七盏油灯,灭了三盏。
“不,我不能倒在这里!”他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符——这是老道士留给他的唯一一张真符,他一直舍不得用。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他咬破指尖,在符上一点,“破!”
黄符燃烧,化作一道金光,冲散了幻象。
剩下的四盏油灯,光芒大盛。
一炷香烧完。
阵法破了。
茅山明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浑身冷汗。
九叔走过来,眼中露出赞许:“不错。虽然用了外物,但关键时刻能守住本心,说明你良心未泯。”
他扶起茅山明:“从今天起,你可以在义庄住下。我教你些基础道法,能学多少,看你自己。”
茅山明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
秋生和文才在旁边看着,秋生小声道:“师父,这人靠谱吗?”
“试试看吧。”九叔淡淡道,“他资质一般,但心性不坏。如果肯下苦功,未必不能成器。”
·
接下来的日子,茅山明就在义庄住下了。
九叔从最基础的《道德经》教起,然后是画符、念咒、步罡踏斗。茅山明学得很认真,虽然进度慢,但胜在踏实。
不过,麻烦很快就来了。
这天下午,阿威急匆匆跑进义庄:“九叔!不好了!镇外出事了!”
“慢慢说。”
“镇外五里,有个叫张家村的小村子,昨晚……闹鬼了!”阿威脸色发白,“村里人说,半夜听到山神庙方向传来唢呐声,像是有人在娶亲。今天一早,村里有三个年轻人失踪了!”
山神庙?
九叔眉头一皱。
任家镇外确实有座山神庙,建在一座荒山上,早就废弃多年。平时连樵夫都不去,怎么突然闹起鬼来?
“我去看看。”九叔起身。
“师父,我也去!”秋生道。
“还有我!”茅山明也站起来,“林道长,我虽然本事不行,但多个人多个照应。”
九叔看了他一眼,点头:“好,一起去。”
三人收拾东西,跟着阿威赶往张家村。
张家村只有十几户人家,此刻全村人都聚在村口,个个面色惊恐。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见到九叔,像见到救星一样扑上来。
“林道长,您可算来了!我们村……出大事了!”
“具体说说。”
村长颤抖着讲述。
三天前的夜里,村里就有人听到山神庙方向传来唢呐声,但没在意。昨天夜里,声音更响了,而且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像是在办喜事。村里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好奇,结伴去查看,结果一去不回。
“今天早上,我们在山神庙门口,找到了这个。”村长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纸糊的轿子,只有巴掌大小,做工精致,但透着诡异。轿子上贴着一个“囍”字,但字是黑色的。
“纸人抬轿……”九叔脸色凝重。
“还有这个。”村长又拿出几张纸钱,“是在村口发现的。”
纸钱不是普通的黄纸钱,而是白纸剪成的,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文。
茅山明凑过来一看,惊呼:“这是……‘鬼娶亲’!”
九叔看向他:“你知道?”
“听老道士说过。”茅山明咽了口唾沫,“有些邪修炼制‘鬼新娘’,需要用活人做祭品。他们会用纸钱铺路,纸轿引魂,把活人骗到指定地点,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抽走魂魄,炼成鬼仆。”茅山明声音发颤,“被抽走魂魄的人,表面上还活着,但已经成了行尸走肉,活不过七天。”
村长一听,差点晕过去:“那、那我们村那三个孩子……”
“还活着,但时间不多了。”九叔当机立断,“带我去山神庙。”
“现在?”村长看看天色,已经傍晚了,“天快黑了,要不明天……”
“就现在。”九叔不容置疑,“晚了,人就救不回来了。”
村长没办法,只好叫上几个胆大的村民,带着九叔他们往山神庙去。
山神庙建在半山腰,一路荒草丛生,显然很久没人来了。庙不大,只有三间屋子,门窗破败,屋顶漏了几个大洞。
庙门口,果然撒着白纸钱,一路延伸到庙里。
九叔踏进庙门,顿时感觉到一股浓郁的阴气。
正殿里,供奉着一尊山神像,但神像已经残破不堪,脸上布满裂纹。神像前,摆着三副碗筷,碗里是白米饭,筷子插在饭上——这是祭鬼的摆法。
“师父,你看那里。”秋生指着神像后面。
神像后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红纸,纸上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一顶花轿,四个纸人抬着,轿子里坐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图案周围,写满了扭曲的符文。
茅山明看到那些符文,脸色大变:“这是……‘引魂阵’!有人在用这座庙做阵法,引诱活人前来,抽取魂魄!”
话音刚落,庙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唢呐声。
接着,是敲锣打鼓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一支迎亲队伍,正往山神庙来。
但庙外,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九叔握紧镇邪剑,沉声道: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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