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处传来的窸窣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节肢刮擦岩石的声响。石罡和另外两名妖族瞬间绷紧了身体，如临大敌。在这灵气枯竭、神识受限的鬼地方，任何未知都意味着危险。
虎真强压下伤势和虚弱，眼神锐利地盯向声音传来的黑暗通道。他虽修为跌落，神魂受损，但化神期的本质和对危险的直觉仍在。
很快，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如同潮水般从通道中涌出！那是一只只拳头大小、通体黝黑、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型蚂蚁！它们复眼猩红，口器开合发出咔嚓声，如同黑色的死亡浪潮，朝着四人席卷而来！
“是噬金蚁！小心它们的口器和酸液！”石罡低吼一声，抡起巨大的石棍就往前砸！他虽然受伤，但力量依旧恐怖，石棍带着恶风，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噬金蚁砸得甲壳碎裂，汁液横飞。
那名禽妖双翅一振，卷起道道风刃，虽然威力大减，但也勉强能切割蚁群。断角牛妖则低下头，用剩余的那只角和沉重的蹄子疯狂践踏。
然而，蚁群数量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而且它们悍不畏死，前赴后继。更麻烦的是，它们的酸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溅落在石罡的石肤上，发出滋滋声响，留下焦黑的痕迹。
虎真没有贸然动用所剩无几的法力。他仔细观察着蚁群，发现这些蚂蚁虽然凶悍，但行动模式单一，似乎受到某种统一的指挥。他的目光越过汹涌的蚁群，投向通道深处那更加浓郁的黑暗。
“擒贼先擒王！”虎真对石罡喝道，“护住我正面！”
石罡闻言，毫不犹豫地挡在虎真身前，石棍舞得密不透风，将大部分蚂蚁挡下。
虎真则凝神静气，调动起一丝微弱却精纯的阴阳本源之力，汇聚于双目。他眼中混沌光芒一闪，视线瞬间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蚁群和黑暗，看到了通道深处，一只体型足有牛犊大小、通体呈暗金色、头部尤其硕大、不断发出无声波动的蚁后！
就是它在指挥！
虎真并指如剑，将那一丝凝聚了神魂之力的阴阳本源，混合着残存的杀意，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精神冲击，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空间，狠狠刺入那蚁后庞大的头颅！
“吱——！！”
一声尖锐凄厉到极致的嘶鸣从通道深处传来，那暗金蚁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复眼中的猩红光芒瞬间黯淡、混乱！它发出的指挥波动戛然而止。
原本如同军队般井然有序、前赴后继的噬金蚁群，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它们失去了统一的指令，开始互相碰撞、撕咬，甚至自相残杀起来，攻势瞬间瓦解。
“走！”虎真低喝一声，脸色更加苍白，刚才那一下精神冲击对他负担不小。但他知道机不可失。
石罡三人见状，又惊又喜，不敢怠慢，立刻跟着虎真，沿着蚁群混乱露出的缝隙，朝着与蚁后所在相反的另一条通道快速冲去。
在如同迷宫般的溶洞中不知穿行了多久，期间又遭遇了几波本地毒虫猛兽的袭击，但都被有惊无险地化解。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流动空气带来的清新气息。
出口！
四人精神大振，加快脚步冲了出去。
刺眼的阳光让习惯了黑暗的他们眯起了眼睛。待视线适应，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原始山林之中，古木参天，藤蔓缠绕，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淡淡的妖气。
“这里……好像是万妖山脉的外围？”那名禽妖不确定地说道，他对气息较为敏感，“我感觉到同族的气息了，虽然很稀薄。”
万妖山脉，是妖族势力范围内一片极其广阔、盘踞着无数妖族部落的古老山脉，也是虎真原本打算发展的方向之一。
虎真仔细感知了一下，确认此地灵气虽然不算浓郁，但远比那枯竭溶洞好得多，而且确实属于妖族地界，心下稍安。至少暂时摆脱了幽冥教的直接威胁和人族宗门的围剿。
“先找个地方疗伤。”虎真沉声道。他需要尽快恢复实力，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他们在山林深处寻了一处隐蔽的洞穴，布下简单的预警禁制。虎真取出万物源液，分给石罡三人一些疗伤，自己则吞服数滴，开始全力运转阴阳化神诀，修复受损的经脉和神魂。洞府心灯沉寂，他只能依靠自身和资源。
时间在修炼中缓缓流逝。得益于万物源液的神效和虎真深厚的根基，他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数月之后，他的修为虽然未能重回化神，但也稳固在了元婴后期巅峰，神魂创伤也愈合了大半。石罡三人的伤势也基本痊愈。
这一日，虎真结束了修炼，走出洞穴。他望着层峦叠嶂的山脉，心中思绪翻腾。领地丢失，旧部流散，白辰残魂待救，幽冥教与清虚宗如同悬顶之剑……千头万绪，但第一步，必须先找到苍松、云姬他们，重整旗鼓。
“石罡，”他唤来伤势尽复、精神焕发的巨猿，“你可能感应到苍松或者云姬的大致方位？”
石罡挠了挠巨大的头颅，努力感应了片刻，有些沮丧地摇头：“距离太远了，感应很模糊……只知道大概在东边，非常遥远。”
东边……虎真若有所思。他记得苍松子曾提过，妖族地域极东，靠近无尽海的地方，环境相对混乱，但也更容易隐匿。
“那就先去东边。”虎真做出决定。
四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朝着东方潜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尽量避开强大的妖族部落和明显的势力范围，专走荒僻小道。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万妖山脉外围，进入一片相对平缓的丘陵地带时，危机再次降临！
“咻咻咻——！”
数十道凌厉的箭矢，裹挟着各种属性的法力光芒，如同骤雨般从两侧的山坡密林中射出，覆盖了他们所有闪避空间！箭矢不仅速度快，威力强，更蕴含着禁锢、麻痹、腐蚀等多种负面效果！
偷袭！而且是有备而来的精准伏击！
“敌袭！”石罡怒吼，挥舞石棍格挡，但那箭矢太过密集，他庞大的身躯瞬间被数支箭矢射中，虽然未能穿透他坚韧的石肤，却也让他动作一滞，附带的麻痹效果让他半边身子都有些发僵。禽妖和牛妖也各自中箭，情况不妙。
虎真眼神一寒，周身混沌光芒一闪，一个无形的阴阳气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射到近前的箭矢尽数搅碎、偏转！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虎真冷喝道，化神法相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强大的威压如同风暴般席卷向两侧山林。
“呵呵，不愧是能斩杀清虚宗长老的虎妖，果然警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话音，两侧山坡上，显露出数十道身影。左边一批，身着五毒教服饰，为首的是一名脸上带着蜘蛛刺青的枯瘦老者，气息赫然是元婴后期！右边一批，则是清虚宗弟子，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背负长剑的中年道士，同样是元婴后期！
竟然是五毒教和清虚宗的联合伏击！他们竟然追到了妖族地界，而且还联手了！
“你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虎真心中凛然，他自问一路行踪极为隐秘。
那蜘蛛刺青老者阴笑道：“我五毒教别的不敢说，追踪寻迹的本事还是有的。你身上，可还残留着之前那位长老临死前种下的‘蚀魂香’呢，虽然极其微弱，但逃不过我的‘寻香灵蛛’。”他肩头，一只巴掌大小、通体晶莹的蜘蛛正微微颤动。
冷峻道士则漠然道：“交出古修传承，可留全尸。否则，此地便是你等葬身之处！”
话音未落，他背后长剑已然出鞘，化作一道煌煌剑罡，直取虎真！同时，五毒教老者也挥手撒出一片五彩毒雾，那毒雾竟如同活物般，化作无数细小的毒虫，从四面八方扑来！
其他弟子也各施手段，剑光、毒蛊、法宝……交织成一张绝杀之网！
“保护虎君！”石罡咆哮，不顾身上箭伤，挥舞石棍悍然迎向那清虚宗道士的剑罡！禽妖和牛妖也怒吼着冲向五毒教的毒雾和弟子。
大战瞬间爆发！
虎真面色冰冷，他知道，这是一场硬仗。对方两名元婴后期，数十名精锐弟子，准备充分，而己方只有他一个高端战力（石罡虽勇，但境界不足），还带着伤。
不能留手了！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元婴后期巅峰的修为全力爆发，阴阳法相彻底凝聚！他左手纯阳，演化一轮金色大日，炽热霸道，轰向那清虚宗道士的剑罡；右手玄阴，引动九幽寒气，化作一条黑色冥河，卷向那五彩毒雾！
“轰！嗤——！”
纯阳大日与煌煌剑罡狠狠碰撞，金光银芒爆散，那冷峻道士脸色一白，剑罡竟被轰得倒卷而回！玄阴冥河与五彩毒雾相遇，极寒与剧毒相互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毒雾凝聚的毒虫纷纷冻结、崩碎！
以一敌二，虎真竟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这就是阴阳本源之力的强横！即便修为未复，其质量也远超寻常法力！
“怎么可能？！”蜘蛛刺青老者失声惊呼，他没想到虎真在修为跌落的情况下还如此强悍。
“结阵！快结两仪剑阵！”冷峻道士厉声喝道，与身旁数名清虚宗弟子迅速靠拢，剑光流转，气息相连。
五毒教老者也尖啸一声，催动更多毒虫，并祭出一个漆黑的葫芦，葫芦口喷出浓郁如墨的腐魂毒瘴！
压力骤增！
石罡三人更是陷入了苦战，被众多五毒教和清虚宗弟子围攻，险象环生，身上不断添加新的伤口。
虎真眼神一厉，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他心念一动，一直未曾动用的混沌养剑葫微微震颤。虽然无法调动洞府之力，但这葫芦本身材质非凡，更经过他重新祭炼！
“嗡！”
混沌养剑葫脱离腰间，悬浮于他头顶，葫口对准了正在结阵的清虚宗众人！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爆发！
这不是寻常的收取，而是蕴含了一丝空间吞噬之力的神通！
那些清虚宗弟子只觉得周身空间凝固，体内法力运转滞涩，竟有脱离掌控、投向那葫芦口的趋势！连那冷峻道士的剑阵都受到了剧烈干扰，运转不灵！
“不好！是空间法宝！”冷峻道士骇然变色。
趁此机会，虎真并指如剑，一道凝聚了寂灭剑意（源自对白辰剑道的感悟）的混沌剑气，如同穿越虚空，瞬间出现在那蜘蛛刺青老者身前！
老者亡魂大冒，拼命催动护身毒罡和法宝。
“噗！”
混沌剑气无视防御，直接穿透了他的眉心！老者身体一僵，眼中神采湮灭，连同元婴一起被剑气中蕴含的寂灭之意彻底摧毁！
五毒教首领，陨落！
与此同时，石罡抓住机会，一棍砸飞了数名敌人，禽妖和牛妖也爆发逼退对手。
局势瞬间逆转！
冷峻道士见势不妙，再也顾不得其他，怒吼一声：“撤！”强行稳住剑阵，化作一道剑光就要遁走。
“想走？”虎真冷哼一声，混沌养剑葫吸力再增，同时一拳隔空轰出，阴阳轮转的拳意封锁四方！
然而，就在这胜负将分的刹那——
异变再生！
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无上威严、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恐怖意念，如同无形的天网，骤然笼罩了这片战场！
在这意念之下，无论是虎真的阴阳法力、混沌葫芦的吸力，还是清虚宗道士的剑罡，亦或是石罡等人的妖气，全都如同被冻结般，瞬间凝滞！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连思维都仿佛变得缓慢！
一个分不出男女、淡漠到极致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够了。”
仅仅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无法抗拒的无上意志！
下一刻，那冷峻道士和残余的清虚宗、五毒教弟子，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抹去，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虎真、石罡四人，则感觉周身一轻，那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战场上，只剩下他们四人，以及满地的狼藉和……那蜘蛛刺青老者的尸体。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石罡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后怕与茫然。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绝对的碾压！
虎真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缓缓收回混沌养剑葫。他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刚才那股意念……远超化神！甚至可能超越了炼虚……
那是谁？为何阻止厮杀？又为何只带走了清虚宗和五毒教的人？
是敌？是友？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这片天地间，某些更深层次的、隐藏在幕后的规则与存在。
归途，远比想象中更加凶险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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