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六月廿三，陈留城郊的官道被晒得冒烟。王凯的队伍拖着长长的尘尾往城郭挪动，牛车轱辘碾过干裂的土地，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要散架一般。周仓躺在担架上，断臂处的麻布又渗出血迹，他咬着牙把铁爪攥得咯咯响，却不肯哼一声——昨日过官渡时遭遇袁绍的游骑盘问，若非他强撑着坐起来佯作巡视，恐怕早已露了破绽。
“主公，陈留城门守得紧，张邈的人在盘查进出车辆。”牵招勒马回来，貂皮弓上沾着草叶，“他们盯着咱们的工匠队，怕是在找机关图。”王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城楼上插着“张”字大旗，守兵腰间的环首刀在烈日下闪着冷光，城门边还堆着几具流民的尸体，苍蝇嗡嗡地围着打转。
李典正帮一个老流民把摔碎的陶碗碎片捡进布包，那是老人仅有的家当。见王凯看来，他低声道：“陈留粮价涨了十倍，曹操送来的信怕是不管用。方才问过斥候，张邈已把粮库封了，只给袁绍的人放行。”王凯摩挲着怀中的羊皮地图，田豫的字迹仿佛还带着温度，历史脑库中“张邈投袁绍后助纣为虐”的记载愈发清晰——这正是实施脱身计的良机。
当晚在城郊破庙扎营，王凯召来核心将领议事。田丰铺开地图，烛火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袁绍已派淳于琼率五千人屯驻酸枣西，郭图带三百死士在陈留外围侦查，明摆着要夺机关图。”沮授补充道：“张邈虽受曹操书信，却暗中与郭图勾结，咱们若进城便是自投罗网。”
徐晃猛地捶了一下石柱，石屑簌簌落下：“主公，不如拼了！某带两千人冲开城门，护送流民往西去！”张合却摇头：“淳于琼的兵力是咱们两倍，且多是骑兵，硬拼只会让流民遭殃。”帐外突然传来呜咽声，一个妇人抱着夭折的孩子跪在庙门口，孩子的嘴唇还沾着观音土，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王凯走出帐外，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仓被廖化扶着挪过来，断臂处的绷带渗着暗红：“主公，某虽少了一臂，仍能杀敌！您若有计，尽管吩咐！”王凯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袖，又望向挤在破庙角落的流民，孩童们缩在母亲怀里，嘴里含着没磨碎的粟米壳。他突然握紧拳头——要脱身，必先自污。
次日清晨，王凯让王二柱把十具连弩车拆开，零件分装在流民的柴车里，又让牵招带着几车粟米往官渡方向去。“告诉淳于琼，就说某愿献机关图换粮，今夜三更在乌巢旧坞交接。”王凯盯着牵招的眼睛，“务必让郭图的人看见你，记住，要装作偷偷摸摸的样子。”牵招虽不解，仍抱拳道：“主公放心！”
张合在一旁调试着转射机，这是田豫留下的半成品，他按王凯的吩咐加了青铜齿轮，转动时愈发灵活：“主公，这‘通敌’戏码若演砸了，咱们便是过街老鼠。”王凯拿起一枚弩箭，箭簇是按现代力学设计的三棱形，比寻常箭簇更易穿透甲胄：“袁绍本就容不下咱们，与其等着他动手，不如主动退走。太行山脉绵延八百里，正是藏兵的好去处。”
暮色降临时，牵招回来了，身上带着箭伤：“郭图的人果然跟着，某按主公说的，故意摔了粮车，让他们看见车里的机关零件。淳于琼答应三更交接，还说要亲自来。”王凯立刻让徐晃带一千人埋伏在乌巢旧坞西侧的芦苇荡，又让李典带着流民往太行方向先行：“把老弱妇孺护好，在太行山口的黑松坡等某，若三更后不见某来，就往鲁山去——那里是墨者旧地（据载鲁山为墨子文化之乡）。”
李典眼圈红了：“主公，某陪您一起！”王凯摇头，把田豫的信塞给他：“流民需要你。记住，护好他们，比杀十个淳于琼更重要。”他转身看向周仓，把自己的甲胄脱下来给他披上：“仲业，你带五十人跟着某，到时见机行事。”周仓按住甲胄，铁爪在月光下闪着寒芒：“主公若死，某绝不独活！”
三更时分，乌巢旧坞的断墙在月光下像一排狰狞的鬼牙。王凯带着周仓等人站在坞内，地上摆着拆开的连弩零件，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断墙上，忽明忽暗。远处传来马蹄声，淳于琼带着郭图和两千士兵来了，火把连成一条火龙，把夜空照得通红。
“王凯小儿，机关图何在？”淳于琼勒马喝问，醉醺醺的语气里满是傲慢。王凯弯腰拿起一个青铜齿轮：“袁盟主若真心换粮，便先送五千石粟米到陈留城郊，某见了粮，自然把完整图纸奉上。”郭图突然冷笑：“怕是缓兵之计吧！来人，把他拿下！”
士兵们刚要上前，芦苇荡里突然传来喊杀声，徐晃带着人冲了出来，转射机射出的弩箭像暴雨般落在敌阵中。“不好，有埋伏！”淳于琼酒醒了大半，挥刀砍断射来的弩箭。周仓带着五十人护着王凯往后退，铁爪撕碎了几个冲上来的士兵，断臂处的伤口崩裂，鲜血顺着甲胄往下流。
王凯故意摔在地上，把一个刻着“袁”字的木牌丢在显眼处——那是昨日让工匠赶制的假信物。“淳于将军，某是真心归降！”他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是徐晃不肯，非要反！”郭图捡起木牌，眼中闪过贪婪：“果然通敌！淳于将军，快追！”
徐晃见王凯得手，大喊道：“主公快走！某来断后！”他挥舞着大斧，砍倒了冲在最前面的百夫长。王凯趁机带着周仓等人往太行方向逃，身后传来淳于琼的怒骂声和士兵的惨叫声。跑了约摸十里地，王凯才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乌巢方向的火光，心中五味杂陈——这自污之名，怕是要传遍关东了。
六月廿五的清晨，太行山脉的雾气还没散，王凯带着残部在山路上艰难前行。队伍里少了三百多人，大多是断后的士兵，还有几个流民在昨夜的奔逃中失散了。周仓靠在树上，脸色苍白如纸，断臂处的绷带已被血浸透，王凯正用煮沸的布条给他重新包扎，现代临床医学知识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主公，您这包扎法真怪，竟不疼了。”周仓咬着木棍，额头上的冷汗却没停。王凯避开他的视线，继续缠绕布条：“这是俺在巨鹿时跟一个游医学的，能止血。”他不敢说这是现代无菌包扎法，只能找个借口搪塞。旁边的王二柱抱着机关图盒子，眼眶红红的：“昨夜若不是李典校尉带着流民先走，咱们怕是要被包饺子了。”
突然，前方传来马蹄声，牵招带着几个乌丸骑兵疾驰而来，脸上满是焦急：“主公！郭图派人散布谣言，说您献机关图降袁绍，还杀了断后的弟兄！流民们人心惶惶，李典校尉快拦不住了！”王凯心中一沉，加快脚步往黑松坡赶。
黑松坡上，流民们围着李典吵吵嚷嚷，一个中年汉子举着锄头喊道：“王将军是不是真降袁绍了？若真是这样，俺们不如散了！”一个老妇人抱着田豫的木牌哭道：“田校尉若在，绝不会让将军做这种事！”李典嗓子都喊哑了，却拦不住躁动的人群。
“都住口！”王凯拨开人群走进来，身上的甲胄还沾着血迹，“某若降袁绍，何必带着你们往这荒山野岭跑？淳于琼的五千人就在后面，若不信，你们现在就可以下山，看看袁绍会不会给你们粮吃！”他解开甲胄，露出里面的布衣，“某王凯，巨鹿乡野小民，若不是为了护着你们，何苦背上通敌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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