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吱呀”转动的声响,在暮色里,钻得人耳朵发紧,像是生锈的铁轴,在骨头缝里碾动。
雾中,沈含的喊声又飘过来,带着刻意营造的焦急:“快进来!结界缝隙撑不了多久!再晚黑袍人的援军就到了!”
林嫚砚盯着门后那片浓黑,浓黑里,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胸口的血玉突然颤了颤,温润的玉身变得有些发烫,红光透过粗布衣襟映在地上,竟显露出几道细弱如发丝的符文纹路,是剑霄道长去年在栖云观教过的“困邪符”,符文的尖端直指斜后方的树林,而非眼前的侧门。
“不能进!”林嫚砚一把拽住要往前冲的姜小电,“你仔细听这声音,沈含说话没带半分喘气声,哪像是刚用邪力撑开结界的样子?再看屋顶的黑布包!”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暮色里假药库的瓦片上,十几个黑布包像蹲在房檐上的邪物,布包的麻绳被夜风刮得轻轻晃动,黑汁顺着包底的破洞往下滴,落在侧门的木质门槛上,“滋啦”一声,竟将坚硬的橡木蚀出一道道细缝,缝里冒出的白烟裹着刺鼻的腥气,飘到近前时,连姜小电手里的硫磺火把火苗都往回缩了缩。
话音未落,侧门里突然飞出几道黑色丝线,细得像蜘蛛丝,却带着金属般的冷光,直缠向离门最近的裴二愣。
裴二愣刚要挥刀格挡,丝线已经沾到他的袖口,瞬间就蚀出个铜钱大的洞,露出里面发红的皮肤,皮肤很快就肿了起来,像是被毒蜂蛰过。
“是石化毒粉!”林嫚砚一眼就认出那红肿的纹路,赶紧掏出一张清心符往裴二愣胳膊上贴,符纸燃着淡光,红肿才慢慢消退。
青铜面早甩出三枚飞镖,飞镖带着破风的锐响,精准斩断缠向裴二愣的丝线,还有一枚擦着侧门门框飞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镖尖沾着的丝线瞬间化成黑水。
可雾里的黑袍人已经围到土坡下,足有十几个,每人手里都提着半人高的黑桶,桶盖打开着,银灰色的毒粉顺着桶沿往下撒,在地上形成一圈毒粉圈,圈越缩越小,把民团困在土坡中央,连呼吸都能吸到毒粉的腥气,裴二愣已经开始咳嗽,脸色发白。
“那‘沈含’是假的!”陈怀夏扶着身边的树干喘着气,腿上没清干净的残邪藤蔓还在微微颤动,藤蔓的黑色汁液沾在裤管上,把粗布裤子蚀出小窟窿,“沈含去年在望江崖古城的银匠铺打了只银镯子,内侧刻着他的小名‘夏’字,刚才从门里伸出来的那只手,镯子是光面的,连个印记都没有!”
林嫚砚心里一沉,刚要喊众人往树林方向退,侧门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东西重重摔在地上,接着“沈含”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刻意伪装的挣扎嘶哑:“救……救我……残邪缠上腿了……再不来……我就……”
姜小电急得直跺脚,手里的硫磺火把烧得只剩半截,火苗在夜风里忽明忽暗:“万一真是沈含被项空城控制了呢?他要是被残邪缠上,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说着就要举着火把往侧门冲,林嫚砚赶紧拉住他,从怀里掏出张净化符,这是玄通道长特意给她留的强效符,符纸上画着复杂的符文,还浸过阳脉草汁,能破邪力屏障。
她指尖捏着符纸,往侧门方向轻轻一扔,符纸带着淡光飘向门框,“滋啦”一声贴在门上,瞬间就传来邪力碰撞的闷响。
符纸的白光透过门板渗进去,门框上竟浮现出层黑色的邪力屏障,屏障里隐约能看见十几个圆滚滚的东西,像是鸡蛋大小,在屏障里动来动去,是残邪卵!
残邪卵的外壳泛着黑光,上面还缠着细细的邪丝,显然是被人刻意布置在门后的,只要有人推门进去,残邪卵就会立刻孵化,用残邪把人困在里面,再加上屋顶的毒粉包,就是个必死的陷阱。
“项空城就是想把咱们骗进门,用毒粉和残邪卵封死出路!”林嫚砚拽着姜小电的胳膊往树林退,“地上的困邪符是指引,剑霄道长说过,困邪符的反方向通常有逃生口,树林里肯定有通道!”
可没跑两步,身后就传来银面具人的喊声,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石头:“想跑?把沈含交出来!项总首领说了,只要交人,还能留你们全尸!”
众人回头一看,银面具人带着六个黑袍人追进树林,银面具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的一道疤痕。去年在黑风谷,青铜面曾用飞镖划伤过他的下巴,没想到他还活着。
银面具人手里握着柄邪毒长刀,刀身泛着黑色的邪光,刀身上沾着的黑血滴在落叶上,瞬间就把枯黄的叶子蚀成焦灰,连周围的草叶都跟着枯萎,可见刀上的毒性多强。
青铜面突然停下脚步,把身后的裴二愣往树后推:“你们跟着嫚砚姑娘找通道,我断后!”
她说话时没回头,手里已经摸出三枚飞镖,指尖捏着镖尾,手腕微微一扬,飞镖就带着锐响射向追来的黑袍人。
最前头的两个黑袍人没防备,两枚飞镖分别钉在他俩的膝盖上,他俩同时惨叫着跪倒在地,还有一枚飞镖擦着他俩的肩膀飞过,钉在后面的黑袍人胸口,那黑袍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身体很快就开始发黑,显然是中了镖上的毒。
可剩下的黑袍人很快围上来。
银面具人挥刀直劈青铜面,刀风带着浓烈的邪雾,逼得青铜面连连后退,她的轻功再好,也躲不开刀风的笼罩,衣角被刀风扫到,瞬间就化成碎片。
林嫚砚见状,指尖摸到胸口的血玉,深吸一口气,刚才在土坡上已经催动过一次血玉,现在再用,恐怕会耗损太多力气,可青铜面被围攻,她不能不管。
她集中意念往血玉里灌力,掌心瞬间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经脉,血玉突然亮起来,一道白光从玉身里窜出来,带着温暖的力道,直冲向与青铜面缠斗的银面具人。
白光裹住银面具人的瞬间,他肩膀上的黑袍“滋啦”一声烧起来,露出里面泛着邪光的皮肤,皮肤接触到白光,立刻就冒出黑烟,银面具人惨叫着往后退,声音里满是痛苦:“撤!快撤!”
其他黑袍人见首领受伤,也跟着往后退,林嫚砚趁机冲过去,拉住青铜面的胳膊往树林深处跑:“你没事吧?沈清,你有没有受伤?”
青铜面摇摇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刚才刀风扫过的时候,她的胳膊被邪雾蹭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可她没说,怕林嫚砚担心。
两人跑了没多远,脚下的泥土突然松动,像是踩空了似的,接着就听见“咔嚓”一声,一道暗门从树根下弹开,里面传来邪水潭特有的腥气,这是剑霄道长之前给她画的逃生路线图上标注的备用通道,没想到真的在这里。
“快进去!”林嫚砚推着青铜面往里走,又回头喊陈怀夏、姜小电和裴二愣,“怀夏你慢点,小心脚下!”
陈怀夏点点头,扶着姜小电的胳膊,一瘸一拐地往暗门里走,裴二愣也跟着往里进,刚进去一半,就听见侧门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东西爆炸了,接着就是黑袍人的惨叫,声音凄厉,在树林里回荡。
林嫚砚回头一看,侧门竟塌了,假药库的屋顶也塌了一半,屋顶上的黑布包全炸了,银灰色的毒粉弥漫在雾里,连远处的血色邪雾都被染得发暗,几个没来得及撤退的黑袍人被毒粉裹住,瞬间就倒在地上,身体很快就化成黑水。
“项空城这是要毁了侧门,断咱们的退路!”陈怀夏扶着暗门的门框喘着气,腿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把裤管染得发黑,他却咬着牙没哼一声,只是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暗门里的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走。
通道壁上长满了潮湿的青苔,摸上去滑溜溜的,还带着刺骨的寒意,谁要是稍微直起腰,肩膀就会蹭到壁上的青苔,沾得满袖都是湿冷的绿痕,连翻毛皮的衣襟都被蹭得发潮。
里面漆黑一片,只能听见众人的脚步声、呼吸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水流声,应该是邪水潭的方向。
陈怀夏腿伤不便,姜小电扶着他,每走一步都得先探清脚下的路,生怕踩滑摔倒;裴二愣跟在后面,手里举着支快燃尽的火把,微弱的光只能照亮身前两步远的地方。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前面终于透出微弱的光。邪水潭南侧山谷的风从通道口涌进来,带着潮湿的腥气,还有硫磺的味道。
是玄通道长他们!
众人心里一松,加快脚步往外挪,青铜面走在最后,还不忘回头看了眼通道深处,总觉得身后有动静。
众人加快脚步走出通道,果然看见玄通道长带着四个圆通观的道士在谷口等着,地上堆着好几捆干燥的树枝,旁边还撒了圈厚厚的硫磺粉,硫磺粉的味道很浓,能驱散邪雾。
玄通道长手里拿着几张清心符,见他们出来,赶紧迎上来,脸上满是急色:“嫚砚姑娘,你们可算来了!刚才看见东边的天空有黑烟,还以为你们出事了,正想带着人过去看看!”
林嫚砚刚要说话,就听见通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青苔壁上蹭过,还有急促的呼吸声,隔着通道传出来,带着压抑的怒气。
“不好!项空城追来了!”青铜面立刻摸出飞镖,警惕地盯着通道口。
姜小电和裴二愣也赶紧举起手里的武器,姜小电把剩下的硫磺火把都点燃,火光“腾”地起来,映得谷口亮堂堂的,也照亮了通道口慢慢浮现的身影。
没过多久,通道口就露出个黑色的身影,是项空城!他弯腰侧身,肩膀紧紧贴着青苔壁,黑袍被蹭得满是绿痕,连头发上都沾了几丝青苔,手里的邪毒长刀斜扛在肩上,生怕刀刃碰到通道壁。
他身后跟着二十个黑袍人,也是一个个弯腰侧身,排成一列往通道外挪,动作虽慢,却透着股狠劲,眼睛死死盯着谷口的民团,像是要把人生吞了。
等项空城终于挤出通道,他直起腰时肩膀还蹭掉了壁上的几片青苔,抬手用力拍了拍黑袍上的绿痕,眼里的怒气几乎要溢出来。马鞭往地上狠狠一抽,清脆的响声在山谷里撞出回声:“林嫚砚,把血玉交出来!别以为钻了条破通道就能逃,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后面的黑袍人也陆续挤出来,个个都沾了满袖青苔,连头发丝上都挂着湿绿的碎末。
他们没敢耽搁,顺着谷口两侧快速散开,左边贴着邪水潭边的岩石,右边靠着山坡下的灌木,转眼就形成半合围的阵型,把民团堵在谷口中央。手里的邪毒长刀斜指地面,冷光映着潭水的红光,逼得民团只能往中间靠拢,将腿伤的陈怀夏护在最里层,连姜小电手里的火把都攥得更紧了。
项空城见包围圈稳住,猛地挥手:“上!抓活的!”黑袍人立刻嘶吼着往前冲,刀刃带起的风裹着邪雾,直逼林嫚砚面门。
玄通道长早有准备,赶紧喊:“点燃硫磺粉!”旁边的四个道士立刻弯腰,用火把点燃地上铺好的硫磺粉。蓝色火苗“腾”地窜起,浓烈的烟雾裹着刺鼻的味道往黑袍人方向飘,冲在最前头的两个黑袍人没躲开,被烟雾呛得连连后退,捂着嘴咳嗽不止,身上的邪力屏障都跟着晃了晃。
就在这僵持的功夫,谷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杀声,还夹杂着禅杖砸击的闷响。
众人回头一看,伏魔无痕正带着五个清凉寺弟子冲进来,她的袈裟破了个大口子,胳膊上缠着的布条渗着暗红的血,禅杖尖还沾着邪雾黏液;何大磊也跟在后面,手里的长刀劈得虎虎生风,陶赖昭的团员赫秋、张大坤、刘夏紧随其后,虽都带着伤,脸上却没半点惧色,三人呈三角阵型,转眼就挡在了黑袍人的侧后方,正好把项空城的半合围冲开个缺口。
“赵玄邪那家伙在半道设了陷阱,用邪雾和残邪藤蔓拦路,多亏狼窝屯的民团报信,我们才绕了条小路赶过来!”何大磊大喊着劈倒一个冲过来的黑袍人,长刀砍在黑袍人的邪力屏障上,发出“当”的响声,“现在咋办?项空城的人太多,咱们这边还有伤员!”
林嫚砚盯着山谷深处,邪水潭的水面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有东西在水里搅动,水面上的邪雾比其他地方更浓,甚至能看见邪雾里有黑影在动。
她胸口的血玉突然烫起来,比之前更甚,指尖传来阵阵暖意,是地脉之力在呼应,像是在指引她往龙镜山方向走。那里有她提前安排的伏兵,其中汪清河、沙流星、沈汇财、江津沪、郑三营五人是石头城子古城民团没随队的精锐,另加望月城支援的霍严,共六人。
“往龙镜山走!”林嫚砚喊着往山谷外冲,青铜面紧跟在她身边,手里的飞镖时不时甩出,逼退扑过来的黑袍人。
伏魔无痕和何大磊也跟着往谷外冲,一左一右护在陈怀夏两侧,掩护他撤退。姜小电扶着陈怀夏的胳膊,脚步虽慢却稳,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追兵;裴二愣和赫秋、张大坤、刘夏殿在最后,四人背靠背站成小阵,用长刀劈挡黑袍人的攻击,火把的光在暮色里晃出一片暖红,暂时拦住了追击的势头。
龙镜山半山腰的山道很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低矮的灌木,还有几块巨大的岩石,正好能藏人。林嫚砚之前早有安排,让这六人埋伏在这里。
他们在山道中央用粗壮的老藤和带刺的树枝扎成路障,藤蔓交错缠绕,还在两侧岩石后面藏了裹着硫磺粉的粗布包,每人手里都握着浸过硫磺汁的火把,腰间别着玄通道长提前画好的清心符,眼睛盯着山道下方,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就等项空城追来。
没过多久,项空城带着黑袍人就追来了。他走在最前头,黑袍下摆还沾着通道里的青苔,脸上满是被戏耍的怒气,显然是被民团的撤退激怒了。
他看见山道中央的路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挥手让身边两个黑袍人过去:“给我拆了!抓住林嫚砚,赏黄金百两!”两个黑袍人立刻冲过去,伸手就要扯断藤蔓,林嫚砚趴在右侧岩石后面,压低声音喊:“推!”
埋伏在山坡上的汪清河和沙流星立刻发力,推着路障后面的石块往前顶。缠满荆棘的藤蔓连带着石块一起滚下山道,正好砸中冲过来的两个黑袍人,他们惨叫着倒在地上,腿被石块压住动弹不得。
后面的黑袍人收不住脚,撞在同伴身上,瞬间乱作一团,有两个没站稳的,直接从山道侧边滑了下去,山坡下传来凄厉的惨叫,很快就没了声响。
“扔火把!”林嫚砚又喊一声,沈汇财、霍严、江津沪、郑三营立刻点燃手里的硫磺火把,往黑袍人堆里扔去。火把带着蓝色火苗,落在黑袍人身上瞬间就烧了起来,硫磺火专克邪力,沾到黑袍上根本扑不灭。
黑袍人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有的想扯掉燃烧的衣服,却被火苗燎到皮肤,疼得嘶吼不止,身上的邪力屏障在火光里渐渐消散,露出里面苍白的脸。
伏魔无痕和何大磊趁机带着姜小电、裴二愣他们从岩石后面冲出来,举着武器劈向剩下的黑袍人。
伏魔无痕的禅杖砸在一个黑袍人的头上,“咚”的一声闷响,那黑袍人瞬间倒地没了动静;何大磊的长刀更是锋利,一刀就劈断另一个黑袍人的胳膊,黑血溅在地上,瞬间蚀出一个个小坑。
玄通道长和四个道士则在一旁扔清心符,符纸落在黑袍人身上,“滋啦”一声冒起白烟,邪力被瞬间驱散,几个没了邪力保护的黑袍人,很快就被民团按在地上制服。
项空城又惊又怒,拔出腰间的邪毒长刀,刀身泛着黑色的邪光,他握着刀往林嫚砚冲过来,速度极快,带着浓烈的邪雾,转眼就到了近前。
青铜面见状,立刻挡在林嫚砚前面,手里的飞镖往项空城的眼睛射去,项空城侧身躲开,长刀直劈青铜面的肩膀,刀风带着寒意,逼得青铜面往后退。
林嫚砚赶紧催动血玉,掌心传来刺痛,一道白光从血玉里窜出来,直冲向项空城的后背。项空城没料到她会从背后偷袭,被白光击中,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口吐黑血,黑血落在地上,把泥土都染黑了。
他回头看向林嫚砚,眼里满是恨意:“你竟敢伤我!”
可没等众人高兴,项空城突然从怀里掏出枚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复杂的邪符,他用力捏碎令牌,一道黑色烟雾升空,烟雾在半空中形成个奇怪的符号。是巫神殿的求援暗号,玄通道长之前在典籍里见过,只要这个符号出现,附近的巫神殿爪牙就会赶来支援。
“不好!这是巫神殿的求援暗号!他在叫援兵!”玄通道长脸色大变,赶紧喊,“咱们得加快速度,不然等援兵到了,就真的走不了了!”
林嫚砚心里一沉,刚要让众人加快进攻,就听见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黑袍人的喊声,显然是巫神殿的援兵到了,足有十几个,正往山道方向赶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另一个方向传来喊杀声,望月城古城民团团长苑新先带着团员邹得启、贾胜朋、邓朋山、彭月朋冲了过来,每人手里都握着绑了硫磺布条的长刀,火把的光芒在暮色里连成一片,直逼巫神殿援兵的后路。
“项空城!你毁我望月城的结界,今天该算算账了!”苑新先的喊声震得山谷里的落叶都往下掉,他挥刀劈向最前头的援兵,长刀带着硫磺火,瞬间就把援兵的邪力屏障烧出个缺口。
巫神殿援兵没想到会被截断后路,顿时乱了阵脚,有的转身想逃,有的则举刀反抗,可望月城的团员早有准备,贾胜朋和邹得启左右夹击,邓朋山、彭月朋则在一旁撒硫磺粉,烟雾裹着邪雾,把援兵困在中间。
项空城见状,气得直跺脚,手里的邪毒长刀往地上劈,一道黑色的邪力波往苑新先方向冲去,却被伏魔无痕的禅杖挡住,“当”的一声,邪力波四散开来,震得周围的石头都微微颤动。
“项空城,你已是强弩之末,还不束手就擒!”伏魔无痕的声音带着禅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举起禅杖,杖尖泛着淡光,直指向项空城,“你抓阿禾、困沈含、毁假药库,桩桩件件都在危害百姓,今天绝不能让你再作恶!”
项空城冷笑一声,抹掉嘴角的黑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陶罐,往地上一摔。陶罐炸开,无数只黑色的虫子从里面爬出来,虫子长得像蚂蚁,却比蚂蚁大两倍,身上泛着邪光,直往民团冲过来。
是邪蚁,专啃食活人的血肉,还能传播邪毒。“想抓我?先过了它们这关!”项空城说着,转身就往邪水潭方向跑,他知道再待下去必败无疑,只想尽快脱身,留着命日后再找林嫚砚算账。
“别让他跑了!”林嫚砚大喊一声,刚要追上去,就看见邪蚁已经爬到了裴二愣的脚边,裴二愣赶紧抬脚踢开,可邪蚁太多,很快就缠上了他的裤腿,开始往腿上爬。
青铜面立刻甩出飞镖,飞镖带着破风的锐响,钉在裴二愣脚边的地上,镖尖泛着淡光,暂时逼退了邪蚁,可更多的邪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连汪清河、沙流星他们都被缠上,根本没法去追项空城。
“用硫磺火!邪蚁怕火!”玄通道长赶紧喊,他掏出几张清心符,往火把上一贴,符纸燃着的淡光裹着火苗,往邪蚁堆里扔去。“滋啦”一声,邪蚁碰到火光瞬间就化成黑水,可陶罐里爬出来的邪蚁太多,清心符很快就用完了。
林嫚砚看着越来越近的邪蚁,又看了看项空城逃跑的方向,心里犯了难:追项空城,就没人能压制邪蚁,团员们会有危险;不追,项空城跑了,日后肯定会带着更多的邪物来报复,石头城子古城和周边的村落都要遭殃。
就在这时,陈怀夏突然扶着姜小电的胳膊站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装着驱虫硫磺粉,是沈含之前给他的,说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嫚砚,你去追项空城,这里交给我们!”陈怀夏的声音有些虚弱,却透着坚定,他打开布包,让姜小电帮忙撒硫磺粉,“我腿伤走不了,正好能在这挡着邪蚁,你放心去,我们会守住的!”
林嫚砚看着陈怀夏苍白却坚定的脸,又看了看身边的青铜面,咬了咬牙:“沈清,你留下帮他们,我去追项空城!”
青铜面点点头,手里的飞镖再次甩出,逼退靠近的邪蚁:“你小心点,邪水潭里有古怪,别中了项空城的圈套!”
林嫚砚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邪水潭方向跑,胸口的血玉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在指引她的方向。
邪水潭的水面泛着诡异的红光,项空城的身影已经快到潭边,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弯腰在潭边的石头上摸来摸去。
林嫚砚加快脚步,指尖摸到血玉,集中意念往玉里灌力,这次她没有催发白光,而是让血玉的光芒变得柔和,像一层薄纱裹住全身,既能隐藏身形,又能感知周围的邪力。
离项空城还有十几步远时,林嫚砚突然看见他从潭边的石头下摸出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上刻着与她血玉相似的纹路。
项空城打开盒子,里面竟放着半块血玉碎片,碎片泛着邪光,与他之前掉在山道上的那半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块。
“终于找到了!有了这血玉碎片,就能打开邪王殿的大门!”项空城的声音里满是狂喜,他把碎片揣进怀里,转身就要往昆仑墟方向跑。
“项空城,把碎片留下!”林嫚砚突然冲出来,血玉的光芒瞬间变得耀眼,一道白光直冲向项空城的胸口。
项空城没防备,被白光击中,怀里的血玉碎片掉在地上,他惨叫着倒在地上,口吐黑血,挣扎着想去捡碎片,却被林嫚砚一脚踩住手腕。
“你以为凭这碎片就能打开邪王殿?”林嫚砚的声音透着冷意,“剑霄道长早就说过,血玉需双脉之力催动,你就算有碎片,也没用!”
项空城瞪着林嫚砚,眼里满是恨意,突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林嫚砚,你以为你赢了?你看看潭里……”
林嫚砚心里一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邪水潭。
潭水的红光越来越亮,水面开始剧烈晃动,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水里冲出来,影子身形巨大,长着三只眼睛,身上覆盖着鳞片,手里还拿着根泛着邪光的权杖。是邪水潭里的邪物,之前剑霄道长提过的“潭底邪君”!
“这是我早就布置好的!只要我捏碎令牌,它就会出来!”项空城的声音带着疯狂,“你杀了我,它也会把你们都撕成碎片!石头城子古城……终究会毁在我手里!”
潭底邪君嘶吼着往林嫚砚冲过来,权杖带着黑色的邪力波,直逼她的面门。
林嫚砚赶紧往后退,捡起地上的血玉碎片,指尖传来一阵刺痛,碎片与她胸口的血玉产生了共鸣,一道红光从碎片里窜出来,与血玉的白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邪力波。
可潭底邪君的力量太强,屏障很快就开始出现裂纹,林嫚砚感觉胸口的血玉越来越烫,像是要炸开似的。
她回头看向山道方向,民团还在与邪蚁缠斗,青铜面、陈怀夏、伏魔无痕他们都被缠住,根本没法过来帮忙。
潭底邪君再次嘶吼,权杖往屏障上砸,裂纹越来越大,林嫚砚的嘴角开始渗血,她知道再撑下去,不仅自己会被邪力反噬,连血玉都可能受损。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指尖的血玉碎片动了一下,碎片上的纹路与潭底邪君权杖上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林嫚砚心里一动,想起剑霄道长说过的话:血玉本是邪王殿的镇殿之物,能克制邪物。她集中意念,让血玉的白光与碎片的红光融合,猛地往潭底邪君方向推去。
一道红白交织的光柱从血玉和碎片里窜出来,直冲向潭底邪君。潭底邪君惨叫一声,身体开始冒烟,青黑色的鳞片一片片往下掉,落在地上的鳞片还没碰到泥土,就“滋啦”化成了黑水,连带着空气里的邪雾都淡了几分。
它手里的骨杖也“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断口处涌出浓黑的邪雾,却没像往常那样扩散,反而快速消散在光柱的暖意里,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项空城见状,眼睛都红了,潭底邪君是他最后的依仗。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黑袍下摆还沾着潭边的湿泥,满脑子都是抢回血玉碎片,却没注意到光柱余波还在扩散。刚往前扑出两步,就被余波扫中后背,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往后倒,重重摔在潭边的青石上,闷哼一声后再也没了动静。
林嫚砚余光瞥见他手腕上那枚巫神殿银镯还在泛着淡黑微光,心里警铃骤响,之前见识过项空城的邪术诡诈,没敢断定他真的断气,只暂时将注意力转回潭底。
潭底邪君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化成一滩黑水,顺着石缝流回邪水潭,连水面都没激起半点涟漪。潭水的红光渐渐消退,恢复了之前的浑浊,只有水面上还飘着几缕没散的邪雾,被山谷风一吹,很快就没了影。
林嫚砚松了口气,刚要把血玉碎片揣进怀里,突然感觉胸口像被重锤砸中,一阵剧痛传来,掌心的血玉瞬间暗了下去,眼前阵阵发黑,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扶着潭边的石头缓缓蹲下。
她知道这是催动双脉之力的反噬,之前在假药库引动血玉已经耗了大半力气,刚才对抗潭底邪君更是掏空了体内的地脉之力。
可她不敢歇:陈怀夏还在山道上,青铜面他们还在对付邪蚁,每多耽搁一刻,同伴就多一分危险。林嫚砚咬着牙想站起来,却看见潭水里浮起个模糊的人影,正随着水波慢慢往岸边飘过来。
她心里一紧,握紧血玉碎片警惕地盯着,邪水潭刚平息,说不定还有残余邪物。人影越来越近,借着天边的暮色,她终于看清那熟悉的藏青色短褂和手腕上的银镯:“沈含!”
林嫚砚顾不上胸口的痛,踉跄着冲过去,蹲在潭边伸手把他拉上岸。
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她心都揪紧了,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还好,有微弱的热气!
可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沈含胸口有个黑色邪符印记,形状和项空城之前捏碎的令牌一模一样,印记边缘还在泛着淡黑微光,显然邪力还没散去。
她刚要伸手去碰那印记,山道方向就传来姜小电焦急的喊声:“嫚砚姐!邪蚁退了!可陈怀夏他……他晕过去了!”
林嫚砚回头,看见姜小电半扶半抱着陈怀夏往这边跑,裴二愣、青铜面和苑新先跟在后面,每个人身上都沾着邪蚁的黑渍,连火把都只剩半截。
陈怀夏靠在姜小电怀里,脸色比沈含还白,嘴唇干裂得渗血,腿上的伤口又崩开了,黑红色的血把姜小电的袖子都染透了。
伏魔无痕拎着个草药布包快步跟上来,眉头紧锁:“嫚砚姑娘,陈怀夏刚才撒硫磺粉时被邪蚁咬了腿,毒素顺着伤口往上窜,我用草药暂时压了,但得尽快找干燥地方清理伤口,不然毒素会入体。”
林嫚砚刚点头应下,怀里的沈含突然动了,手指微微蜷缩,眼睫颤了颤。她心里一喜,低头却看见沈含睁开的眼睛里蒙着一层黑雾,原本清澈的黑眸变成了浅灰色,嘴角还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和项空城之前的神态如出一辙。
没等林嫚砚反应,沈含突然抬手,指尖泛着黑亮的邪力,直指向她胸口的血玉。
林嫚砚惊得往后退,手腕却被他死死抓住,他的手冰凉得像潭水,力气大得不像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人,捏得她腕骨生疼。
“嫚砚姐……”沈含的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砂,却透着股诡异的温柔,“项总首领说,只要拿到你的血玉,就能解我身上的邪毒……你把血玉给我,好不好?”
“沈含,你醒醒!项空城的话是假的!”林嫚砚又痛又急,想掰开他的手,可沈含另一只手已经伸过来,要抓她胸口的血玉。
就在这时,陈怀夏突然醒了,挣扎着从姜小电怀里滑下来,踉跄着冲过来,用尽力气把沈含推开:“别碰嫚砚!”
沈含被推得往后踉跄两步,眼里的黑雾更浓了,突然嘶吼一声,像被激怒的野兽似的朝着陈怀夏扑过去。
陈怀夏腿伤本就没好,根本躲不开,被沈含按在地上。沈含的指甲瞬间变长,泛着黑光,直往陈怀夏的脖子抓去。
林嫚砚急得要催动血玉,可胸口的血玉只亮了一下就暗下去,反噬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体内的地脉之力已经空了。
青铜面见状,立刻摸出三枚飞镖甩出去,飞镖擦着沈含的肩膀飞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镖尖泛着清心符的淡光,暂时逼得沈含停了手。
“嫚砚姑娘,得赶紧制服他!”青铜面说着就要往前冲,却被伏魔无痕拦住:“不行!他体内的邪力和潭底邪君同源,硬来会伤他性命!”
林嫚砚看着地上缠斗的两人,又看了看身边满脸焦急的同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血玉碎片,碎片突然微微发烫,上面的纹路竟和沈含胸口的邪符隐隐呼应。
她猛地想起剑霄道长说过的话:血玉碎片能暂时压制邪力,可需要地脉节点辅助,现在哪有时间找节点?
沈含已经挣脱了陈怀夏,再次朝着林嫚砚扑来。
可就在这时,邪水潭的水面突然泛起淡淡的绿光,不是之前的红光,而是透着阴冷的幽绿。水面下隐约有无数细小的黑影在快速游动,朝着岸边涌来。
玄通道长脸色骤变,指着水面大喊:“不好!是邪水潭的邪蛭!它们被邪力引过来了!”
林嫚砚回头一看,几只手指粗的黑虫子已经爬上岸,身体泛着黏液,正朝着沈含的方向蠕动。
沈含像是没看见,依旧直扑她而来;而她身后,陈怀夏还没从地上爬起来,青铜面他们被邪蛭挡住了去路。
前有被邪力控制的沈含,后有涌来的邪蛭,手里的血玉又没了力气,她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局,难破得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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