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潮汐的金雾漫过总枢黑铁城墙时,反抗盟众人已聚在城外的断岩之上。这金雾非烟非雾,似将星河熔成液态流金,裹着天地最纯粹的灵气翻涌,却掩不住城墙根下渗出的腐臭——那是万灵灯油燃尽的残魂气息,混着熔炉黑血的腥毒,像根无形的针,直往人喉管里钻。
断岩下是深不见底的渊谷,风卷着金雾掠过众人衣袂,烛九溟立在崖边,袖中圣骨烫得灼手,心口“护生”金痕随着金雾起伏而灼痛,仿佛有活物在血肉里啃噬。他抬眼望向总枢,那座盘踞天地间的巨城穹顶翻涌着黑血漩涡,漩涡边缘凝着暗红血晶,正疯狂吞噬着玄黄灵气,每吸一口便胀大几分,像极了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獠牙上还滴着未干的生魂血沫。
身侧忽有赤金火焰噼啪作响,离焰的涅盘火裹着热浪扑来,火光照得她眼尾赤纹如活物游走。她本是凤凰族最后的遗脉,此刻尾羽半展,每根羽翎都燃着跃动的火苗,却又被一层幽蓝火芯镇着,不致太过暴烈——那是先前焚化妖皇陵黑纹时留下的灼痕,有些羽根焦黑,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像未愈的旧伤。
断穹子负手而立,断穹剑鞘上的盘古骨纹泛着幽光,与他颈间凸起的剑骨暗合,剑鸣若隐若现,似有龙吟在鞘中辗转欲出。他白发被金雾掀起,露出左眼焦黑的疤痕,那是三百年前守剑狱时被灵枢符印灼出的伤,此刻在离焰火光中泛着暗金,倒像是某种淬了血的勋章。
最边上的苏婉儿跪坐于地,膝头摆着最后一枚破枢丹。丹身流转的青纹如活过来的灵草脉络,映得她面色苍白如纸,连唇色都泛着青灰。她灵脉本就因先前对抗黑雾受损,此刻跪得久了,指尖深深掐进石缝里,指节发白,腕间还缠着归真谷特有的药草绷带,渗着淡淡药香。
“九溟。”苏婉儿突然起身,动作急了些,踉跄一步被崖石硌得膝盖生疼,却恍若未觉,指尖捏着那枚丹,递到他面前。她声音轻得像飘在金雾里的蛛丝,却又清晰得能穿透腐臭:“这是最后一枚破枢丹了。若圣骨熔不开那虚影……”她顿了顿,伸手按住自己心口,那里灵脉游走的位置正泛着冷意,“我的灵脉还能用。当年你救我时说‘灵脉该护人’,今日便用它替你引这最后一把火。”
烛九溟伸手接住丹,指腹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像触到腊月里结在药罐口的冰碴。他喉间突然发紧,想起半月前在归真谷药田,她蹲在灵草前,指尖沾着泥,笑眼弯成月牙:“九溟你看,这灵脉探进土里,能辨出灵草的年份,像探药的根呢。”那时她灵脉鲜活如溪,此刻却凉得像被抽干了生气的枯枝。他将丹收入怀中,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婉儿,你该替万灵碑上的人活着。”那碑上刻着归真谷三百条人命,是玄机子用黑雾屠的。
“离焰替你挡三分钟。”赤金火焰突然缠上断穹剑,离焰振翅时带起一阵热风,烧得周围腐臭如积雪遇阳,滋滋作响着消散。她尾羽扫过断岩,被腐臭浸黑的石面瞬间灼出焦痕,“涅盘火虽不如当年妖皇的烈,烧这黑血熔炉……够了。”火光照得她眼底金纹翻涌,那是凤凰族燃尽生机前的征兆,“三百年前我族被锁妖魂于熔炉,今日便用这把火,烧穿他的‘新天道’。”
断穹子抚上剑柄,指节抵着剑鞘与剑刃相接处,清越剑鸣陡然炸响,震得崖顶碎石簌簌滚落。他望着总枢方向,声音像淬了冰的铁:“三百年前我守剑狱,任灵枢符印锁了剑骨,看他用符印抽走剑修的灵魄;三百年后我持断穹,要劈的不只是灵枢锁,更是这人造的‘天道’。”他拇指摩挲着剑鞘上未消的剑痕——那是当年玄机子跪在他剑前求道时,被他怒劈而出的,“当年他说‘剑当护生’,如今他忘了……我替他记着。”
话音未落,金雾突然翻涌如沸,原本柔滑的金流骤然凝成万千金针,扎得人皮肤生疼。总枢方向传来熔炉轰鸣,似有万千恶鬼在铁锅里翻搅,黑血漩涡的吸力骤增,连崖边半人高的碎石都被卷得腾空,撞在断岩上迸出火星。烛九溟被吸得向前踉跄半步,圣骨在袖中烫得几乎要穿透布料,却不如心口“护生”金痕灼痛得厉害——那是圣体感应到生魂被吞噬的痛。
他望着众人被金雾映得发亮的眉眼:苏婉儿攥着还魂丹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白,腕间药香混着丹香,在金雾里散成淡青色的雾;离焰尾羽跃动的火,每簇火苗都像要挣开束缚,去撕咬那黑血漩涡;断穹子剑鞘上未消的剑痕,在金雾里泛着冷光,像未干的血。忽然就笑了,眼角微湿,混着金雾里的灵气,倒像落了星子:“当年无垢说‘圣体该替万灵扛劫’,今日才知……这劫,是咱们一起扛的。”
他抬臂指向总枢,圣骨金纹自袖中窜出,在金雾中划出一道金光,像银河倾泻,又像开天辟地的第一斧。那金光所过之处,金雾自动分开,露出总枢黑铁城门的轮廓:“走!等劈了那熔炉,归真谷的药田,剑狱的寒渊,万妖谷的山涧……咱们一一去看。”归真谷的药田该是春时了,灵草抽芽;剑狱的寒渊结着冰,断穹子说要去看他当年刻在冰壁上的剑痕;万妖谷的山涧该有桃花落,离焰说要在涧边筑个火巢。
离焰振翅当先,涅盘火在前方劈开黑血浊气,火星四溅如金雨,被劈开的黑血蒸腾成黑雾,又被火焰烧得滋滋作响,散出焦臭。她尾羽扫过之处,金雾里的腐臭被烧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清冽的火香。断穹子挥剑紧随,剑鸣震得金雾翻涌,剑刃出鞘三寸,寒芒映得众人面色一凛,那是剑骨被锁三百年后,终于得见天日的锋芒。苏婉儿握着还魂丹跟上,丹香混着金雾,在众人身后散出一条生机之路,所过之处,被黑血腐蚀的岩石冒出新芽,被腐臭浸死的虫蚁抖着触须爬起。
总枢的黑铁城门在金光中若隐若现,门内传来玄机子的狂笑,像夜枭啼血,又像金石相击:“就凭你们?三百年前锁不住你们的魂,三百年后还锁不住你们的命?”那笑声裹着黑雾涌来,撞在离焰的涅盘火上,发出嗤嗤声响,却终是抵不过火势,被烧得支离破碎。
众人踏碎金雾的脚步声盖过了一切——烛九溟的玄铁靴碾过碎石,离焰的火羽扫过岩面,断穹子的剑鞘撞着腰间玉佩,苏婉儿的绣鞋沾着新绿的草汁。这一步,是向三百年的灵枢锁,向玄机子的“新天道”,更是向所有被锁的剑心、被焚的妖魂、被吸的生魂,踏出的第一记战鼓。
金雾翻涌,火光映天,总枢城门上的玄铁兽首在金光中泛着冷光,却掩不住门后翻涌的黑血。众人的身影越走越近,像一把淬了万灵血气的剑,即将刺破这被篡改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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