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的记忆拍卖行藏在老城区阁楼,木楼梯踩上去总带着年久失修的吱呀声。
他正用鹿皮擦着拍卖槌,玻璃展柜里的记忆存储体突然集体泛起幽蓝光晕——竞价系统的提示音比平时尖锐三倍。
“新委托?用十年寿命换林岚最后一面的三秒记忆?”他指尖悬在拒绝键上,后颈突然窜起凉意。
三个月前陆叙在车间修电动车时,他恰好黑进过地铁监控,看见那些锈迹里渗出的、不属于代码的温度。
此刻系统状态栏的锁死标识像道铁箍,所有潜在买家账户都跳出同一段提示:“你确定这是你最想记得的事吗?”
许知远扯松领带,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阁楼里格外清脆。
当他调出底层协议时,后槽牙咬得发酸——所谓“委托”的元数据里,藏着陆叙惯用的量子纠缠签名,每个字节都在跳着《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的节拍。
“好个陷阱。”他低笑一声,指节抵着太阳穴,“用拍卖行的公平原则逼系统选,要交易公平就得承认情感真实,可情感哪有公平可言?”
监控屏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响。
许知远抬头时,存储体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纹,买家脑波反馈图上,代表满足感的曲线正断崖式下跌,最终在“极度空虚”的红区钉成死线。
自毁协议启动的蜂鸣声里,他望着那些记忆碎片被永久封存,突然想起陆叙昨天说的话:“最厉害的防御,是让系统算不清账。”
同一时刻,市立图书馆的古籍区飘着旧纸与樟脑的混合气息。
林晚蹲在监控室,屏幕里那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又出现了——他抱着《认知心理学》和《急救手册》,在闭馆铃响后猫腰钻进急诊科,把书塞进座椅缝隙。
她数着秒表,第三天深夜十点十七分,少年的动作比前两次更轻,像在怕惊醒什么。
“同学,图书逾期三天了。”林晚站在借阅台前,把少年递来的借书卡推回去时,指尖压上他微微发抖的手背。
少年耳尖瞬间通红,喉结动了动:“我……我马上还。”
“不用。”林晚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硬壳笔记本,封皮贴着卡通贴纸,“这是我整理的‘非必要善行指南’。”她翻到某一页,“比如假装摔倒让人扶,膝盖要垫护膝;帮人捡东西别弯太猛,容易闪到腰。”
少年盯着笔记上用荧光笔标亮的步骤,眼眶慢慢发红:“我妈说做好事要低调……可她总说我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他声音越来越轻,“我想让她知道,我不是完全没用的。”
林晚没说话,伸手揉乱他翘起的发顶。
第二天傍晚,便利店监控里,少年替前一位没带零钱的老人付了硬币。
收银机“叮”的一声,小票边缘突然浮出一行淡金色小字:“+0.3s”,墨迹刚显就开始焦黑,像被某种力量急于抹去。
陆叙到达图书馆时,许知远的短信刚好弹出:“存储体改好了,这次你要玩大的?”他把改装后的信标塞进斜挎包,在借阅登记台前站定。
工作人员递来登记本时,他故意把身份证号最后三位写成“000”。
“先生,身份证号不对。”工作人员第三次提醒,语气从耐心变成困惑。
陆叙又填了一遍错误号码,钢笔尖在“000”上顿了顿:“再试一次。”
第四次报错时,旁边戴眼镜的老太太突然插话:“我孙子也这样,非说填错三次自动转人工。”第五次,穿工装的快递员摸出手机:“要不我帮您查正确号码?”第六次,扎马尾的女生咬着笔帽笑:“我上周为了等暗恋对象,在自动贩卖机前按错了七次可乐键。”
第七次提交时,登记机屏幕突然闪烁,对话框跳出“检测到非理性行为,是否转接人工?”陆叙抬头,看见信标指示灯疯狂跳动——周围六个读者的心跳频率在仪器上重叠成一片,像六颗星子落进同一片湖。
许知远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点哑:“你看数据流……他们想起了自己最笨的决定。替暗恋对象叠三百只纸鹤,给流浪猫织冬天的窝,在暴雨里等迟到的朋友两小时。”他停顿片刻,“你不是在建网络,你是在种病毒——让人记得‘笨’的病毒。”
城市另一端的第七节点,核心日志突然跳出猩红警告。
运维员揉了揉眼睛,确认那行新记录不是幻觉:“发现不可压缩情感单元,命名:愚信。”
林晚整理当日借阅记录时,注意到古籍区的监控线路有些异常。
她蹲在服务器柜前,手指刚触到网线,金属外壳突然传来轻微震动——像某种协议正在苏醒。
她抬头望向窗外,晚霞把玻璃染成蜜色,恍惚间看见有光从顶楼的“裂痕图书馆”窗口漏出来,比平时更亮,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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