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巷弄深处,腐烂的竹筐散发出霉变的气息,与萧玄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拓跋月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将萧玄的头枕在自己膝上,双手死死按压着他背后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温热的鲜血不断从她的指缝间涌出,染红了她残破的衣襟。另一处肩胛上的箭伤更是触目惊心,弩箭粗大的箭杆仍嵌在肉里,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坚持住……萧玄……求你……”拓跋月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徒劳地试图堵住那仿佛永远也流不尽的鲜血。这个一路以来冷静强大得如同磐石的男人,此刻苍白得像个易碎的瓷器,生命力正随着血液快速流逝。
远处,大火焚烧的噼啪声、士兵的呼喝声、以及零星的金铁交击声(想必是那名抱着假玉玺的义士仍在死战)隐约传来,如同为这场逃亡奏响的悲怆背景乐。
必须立刻止血!否则他必死无疑!
拓跋月猛地扯下自己内衫较为干净的里衬,撕成布条,想要为他包扎。但她从未做过这种事,手法笨拙,每一次触碰都引得萧玄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紧眉头。
就在她手忙脚乱之际,巷口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
“这边搜过了吗?”
“没有!再仔细查查!红蝎大人下了死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追兵竟然这么快就搜过来了!而且听声音,正在朝这个方向逼近!
拓跋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紧紧抱住萧玄,试图用堆叠的竹筐将两人藏得更深。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能照到巷口堆放的杂物。
完了……拓跋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以她现在的状态,带着重伤的萧玄,绝无可能再逃脱。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爆炸的、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城市东南方向炸开!地面剧烈震动,仿佛地龙翻身!连他们藏身的巷子都簌簌落下灰尘!
紧接着,是更加猛烈恐怖的火焰冲天而起,几乎映红了小半个邺城的夜空!爆炸的核心处,仿佛有一个小太阳诞生,狂暴的气浪甚至席卷到了这里,吹得竹筐哗啦作响!
“不好!是……是火油库!城东南的火油库炸了!!”巷口的追兵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再也顾不得搜查,慌乱地朝着爆炸方向奔去。
“快救火啊!”
“天杀的!怎么会炸了?!”
脚步声迅速远去。
巷子深处,拓跋月惊魂未定,茫然地看着东南方向那如同地狱般的烈焰景象。
火油库?爆炸?
是巧合吗?还是……
她猛地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萧玄。是他?!他早就计划好的?在之前布置疑兵、探查路线时,就暗中在火油库做了手脚,作为最后鱼死网破、制造最大混乱的后手?
这个男人……究竟算计到了哪一步?!
剧烈的爆炸和随之而来的全城大混乱,暂时为他们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拓跋月不敢怠慢,用尽全身力气,将萧玄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纤细的肩上,咬紧牙关,踉踉跄跄地将他扶了起来。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萧玄身体的重量和那不断滴落的鲜血,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必须趁乱找到藏身之处!
凭借记忆中对邺城贫民区模糊的了解,以及一种求生的本能,她拖着萧玄,专挑最阴暗、最污秽的小路艰难前行。污水横流的地面,杂乱堆放的垃圾,刺鼻的臭味……她都恍若未闻。
背后的火光和喧嚣渐渐被抛远,但怀中的萧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终于,在她几乎要力竭倒下时,发现了一处半塌的土窑。这里似乎是废弃的砖窑,入口被塌方的泥土掩埋了大半,只留下一个不起眼的、需要弯腰才能进入的缝隙。
这里或许能暂时躲藏!
她用尽最后力气,先将萧玄小心翼翼地推入缝隙,然后自己再钻了进去。
窑内空间不大,弥漫着浓厚的土腥味和霉味,但总算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危险。
黑暗中,拓跋月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如同散了架般疼痛。稍微恢复一点力气后,她立刻摸索到萧玄身边。
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冰冷得吓人。
“不……不要……”拓跋月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她颤抖着手,再次按压他的伤口,却发现血似乎流得没那么快了——不是因为止住了,而是因为……快流干了!
必须把箭拔出来!彻底止血!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从未做过如此可怕的事情。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撕下身上最后相对干净的布条,又找到窑壁角落积存的些许雨水(可能是之前漏进来的),笨拙地清洗了一下双手和萧玄的伤口周围。
然后,她的手握住了那根冰冷而坚硬的箭杆。
入手一片滑腻,全是血。
她深吸一口冰凉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依稀看过的宫中侍卫处理箭伤的要领——要快,要准,要逆着箭镞的方向用力……
她的手抖得厉害。
“萧玄……对不起……你忍着点……”她喃喃着,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终于,她眼神一凝,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外一拔!
噗嗤!
一声闷响!箭镞带着倒钩,撕扯出一大块血肉!
昏死中的萧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痛苦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随即又彻底陷入深度昏迷。
鲜血如同泉涌般从那个可怕的窟窿里喷溅出来,溅了拓跋月满脸满身!
她顾不上害怕,立刻将准备好的布条死死摁住伤口,用全身的重量压上去!
这一次,她压得无比坚决,无比用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窑内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因火油库爆炸而引发的全城混乱喧嚣。
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的出血,似乎终于……慢慢减缓了……最终,变成了缓缓的渗血。
拓跋月几乎虚脱,浑身都被冷汗和血水浸透,但她不敢松手。
她靠着冰冷的窑壁,借着从缝隙透入的、微弱的火光,看着萧玄那张苍白如纸、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
这个男人,为了护住她和玉玺,几乎流干了血,一次次将她从绝境中拉起。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无能为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酸楚涌上心头。
她想起那枚被他毫不犹豫掷出、吸引追兵、此刻定然早已碎裂的狼牙珏。那是她身份的象征,是她与他之间最初的信物,他就那样轻易地舍弃了,只为换她一线生机。
值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他死了,这复兴国运的玉玺,这沉重的使命,于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一滴滚烫的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滑落。
她缓缓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冰冷的前额上,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逐渐流逝的生命。
黑暗中,她紧紧抱着他,如同两只在暴风雨中相互依偎、伤痕累累的幼兽。
窑外,邺城因火油库的惊天爆炸而陷入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窑内,只有绝望的等待,和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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