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产房外,郑淑芬并没有走。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耳朵竖得老高,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没有哭声,没有说话声,连细微的动静都没有。
直到里面彻底没了声响,连压抑的啜泣都消失了,她才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后背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湿了,贴在身上又凉又黏。
她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眼神里先是慌乱,接着是紧张,最后慢慢沉淀成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庆幸。
还好……这女人虽然有点疑心,但到底还是被唬住了。
打击太大,身体又虚,估计也没精力深究了。只要熬过这几天,等她们出院,一切就成了定局!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走廊尽头,那里是隔离观察室的方向。
想到里面那个被她“换”来的孩子,想到自己终于有了“儿子”,一丝扭曲的、满足的笑意,悄悄爬上了她的嘴角。
虽然冒险,但值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声音,敲打在屋檐上,像在无声地哭,又像在默默掩盖着刚刚发生在产房里的一切。
时间在医院里变得格外粘稠,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缓慢又煎熬。
谢清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接下来两天的,只觉得每一天都像在冰冷的刀尖上赤足行走,疼得麻木,却又清醒地感受着每一丝绝望。
她像个没了灵魂的空壳,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黄渍,连眨眼都觉得费劲。
护士送来流食,她就机械地张嘴、吞咽,尝不出任何味道,只觉得喉咙里堵得慌;
王大姐和张教导员红着眼眶来看她,絮絮叨叨地说些安慰的话,她听着,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那些声音遥远又模糊,根本进不到心里去。
身体在慢慢恢复,可恶露带来的不适、宫缩残留的疼痛,还有乳房因为突然中断哺乳而涨得发疼——
那胀痛像两块硬邦邦的石头压在胸前,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曾经有个小生命在她肚子里长大,可现在,那个小生命没了。
每一次身体的疼,都伴随着心脏同步的抽搐,疼得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大多数时候她都很沉默,眼泪仿佛在第一天就流干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悲伤都憋在心里,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直到有天深夜,隔壁床刘巧珍的丈夫来了。
那是个憨厚的农村汉子,手里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脸上满是喜气,声音都透着雀跃:
“巧珍,你看咱闺女,刚喂了奶,精神着呢,哭声亮得很!”
虽然襁褓裹得紧,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可那家人眼里的喜悦、语气里的满足,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谢清瑶的心窝。
她猛地拉过被子,死死蒙住头,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
牙齿死死咬住被角,才没让那快要冲破喉咙的呜咽声漏出来——
为什么别人的孩子能好好的,她的孩子却没了?
为什么那个孩子的哭声,听起来那么像她记忆里的那声?
那一刻,灭顶的悲伤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尖锐刺痛,几乎要把她彻底撕裂。
郑淑芬偶尔会来查房,每次都板着脸,公事公办地检查她的恢复情况,语气冷淡地叮嘱几句“别胡思乱想”“多吃点”,眼神从来不敢和她对视,仿佛她只是个普通的、不幸失去孩子的产妇,再没别的特别。
有一次,郑淑芬检查完正要走,谢清瑶突然抬起空洞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护士长……那个孩子……真的……没救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盼。
可没等郑淑芬开口,旁边帮忙整理器械的小护士小丽突然嘴快:“郑姐,她儿……”
“小丽,你瞎说什么呢?干好自己的事!”
郑淑芬猛地打断她,语气里的严厉让小丽吓得赶紧闭了嘴,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接着,郑淑芬才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清瑶,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我早说了,先天不足,脏器都没发育好,就算华佗在世也没用。别再想这些没用的了,养好你自己的身体才要紧。”
那语气里的毋庸置疑,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熄了谢清瑶心底最后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火星。
是啊……还想什么呢?
难道还能指望奇迹吗?
第三天早上,郑淑芬又来了,依旧是冷着脸,把一个小小的、粗糙的木盒子递到她面前。那盒子轻飘飘的,轻得让谢清瑶心里发慌,连指尖都跟着颤抖。
“喏,按医院规矩,这种东西不能久留。你家属没来,你自己处理了吧。后山那边有片荒地,找个地方埋了就行。”
郑淑芬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处理一件垃圾”,而不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小生命的归宿。
谢清瑶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小木盒上,盒子的木头边缘有些毛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木屑味。
她看着那盒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这里面,真的是她的孩子吗?
谢清瑶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一点一点伸过去,接过那个小木盒。
盒子轻飘飘的,可落在手里的瞬间,却重得像块千斤巨石,压得她胳膊都在打颤。冰冷的木头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连血液都仿佛冻住了,浑身凉得发僵。
这里面……真的是她的孩子吗?
那个她揣在肚子里九个月,盼了又盼的宝贝,那个她和乔震爱情的结晶,到最后,就只剩下这么一丁点儿……灰烬?
还是说……这里面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郑淑芬是护士长,医院的规矩摆在那儿,她还能骗自己不成?
可胃里还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差点吐出来。
“谢谢……”
她听到自己开口,声音平静得诡异,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像从别人喉咙里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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