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响。
我放下笔,纸上的字已干透。最后一行写完,案上三物并列:山河图卷摊在中央,联盟草案压着边角,那枚以指血描摹符文的玉简静静横于前方。光从窗斜照进来,落在镜面,仙缘镜轻轻颤了一下。
我没有动。
方才钟鸣三长两短,是盟议召集令。这声音百年未闻,一旦响起,意味着昆仑虚正式开启对外会盟程序。殿外脚步渐起,守卫换岗,巡逻弟子加快节奏,整个山门进入备战状态。
我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准备正殿议事厅了。
叠风没有来报,但南岭密道的信号一个时辰前又传回一次——玄微仍在前行,路径未偏,气息隐匿得当。天界尚未封锁通道,说明真信仍有送达可能。而青丘那边,金纹信鸢带来的答复言简意明,没有推诿,没有质疑,只有一句承诺:三日内遣使赴昆仑,共议天下安危。
这是第一步。
我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悬挂的旧地图。这不是山河图,而是昆仑虚周边七百里的布防图,上面用朱砂标出五处暗哨点位,其中北岭出口已被叠风亲自接管。我将一枚铜钉按在青丘方向的接引道上,指尖用力,钉入木板。
若使者真来,必走此路。
我转身回到案前,翻开草案第一页,重新看了一遍五项条款:
一、各族互通情报,凡有关“影渊”或封印异动者,须十二个时辰内传讯至昆仑;
二、兵力调配以昆仑为核心,青丘出狐骑三千,天界调天兵一部,其余势力依力支援;
三、设立临时统帅府,由昆仑主事者暂摄军权,战后即解;
四、紧急联络采用双线制,明码与暗符并行,以防被篡改;
五、所有决议需三方以上联署方可生效,防独断专行。
这些条文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青丘肯来,是因为血脉相连,但我不能再以帝姬身份压人。天族若响应,更要看利益权衡。这一战不是为我司音,也不是为墨渊一人复苏,而是为了三界根基不毁。
我合上草案,抬头望向窗外。
桃林还在那里,枝叶随风轻晃。七万年了,这片林子从未倒下。它看着我守冰棺,看我饮孤酒,也看我一次次在夜深时翻阅古籍,寻找封印松动的痕迹。如今它成了阵眼,成了耳目,也成了这场联盟最初的起点。
外面传来新的动静。
不是脚步,是飞鸟掠空的声音。一道红光自东而来,穿破云层,直落庭院。我走出门,见一只火羽雀停在石阶上,翅膀微张,口中衔着一片赤叶。
我伸手接过。
叶子一碰掌心就化开,显出几行小字:“青丘使团已启程,三日不到,两日可至。主君亲令,不得延误。”
我捏紧叶子,任其燃成灰烬。
比预计快了一天。他们是真的急了。
我转身回屋,将灰烬收入玉瓶,放在案角。随即取出第二枚空白玉简,再次以指尖划破,血滴落下,开始复刻那环形符文。这一遍比上一次更慢,每一笔都力求精准。这符文关系重大,若有差错,后续诸族难信。
画到第三圈时,仙缘镜忽然又亮。
不是文字,也不是警告,而是画面——四海八荒的地貌轮廓缓缓浮现,接着五处地点逐一亮起微光:一处在东,青丘方位,光芒最盛;一处居中偏上,是天界所在,光色清亮;第三处在南,碧海苍灵的位置,微光闪烁不定;第四处西南,南荒巫殿,光弱如萤;第五处极西,西极雷原,仅有淡淡银斑浮现。
五点连成一线,竟隐隐构成一个倒五芒星阵。
我盯着那图案,心头一紧。
这不是巧合。仙缘镜不会无故显现此景。若这五地真能联动,则联盟有望成型;可若其中任何一处中途退出,阵型即破,反会引来更大祸患。
我立刻停下笔,将刚画一半的符文玉简推开,转而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写下五个名字:
青丘白止帝君
天君玄昊
碧海苍灵尊主沧溟
南荒巫祝九黎
西极雷王霆岳
我在每个名字后面标注了已知态度:青丘已应,天界待定,其余三者尚无音讯。但仙缘镜既现其名,说明他们体内气运已受牵动,哪怕本人不知,其族地脉已有感应。
这就是契机。
只要我能在这三日内说服青丘使者,达成初步盟约,再借其口将消息散出,其余四方便会有反应。尤其是天界,若知道连隐世不出的西极雷原都被惊动,必不敢再作壁上观。
我吹干纸页,将其压在联盟草案之下。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
“司音大人,北岭巡卫回报,三十里外发现一行车队,持青丘火印符,速度平稳,未带兵甲,仅六人同行,领头者自称奉主君令,前来议事。”
我站起身。
来了。
我整了整衣袖,将仙缘镜收进袖中,拿起草案与血绘玉简,走向正殿。沿途弟子纷纷让道,无人多语。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落在我背上,有疑,有盼,也有惧。
毕竟,这一战我们输不起。
正殿门前,守卫拉开重门。
我迈步而入,将手中文书放在长案首端。阳光从高窗照下,落在纸面,映出清晰字迹。我站在案前,面向殿门,静等那人走入。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身着赤金长袍的男子步入大殿,身后五人列队而立。他面容沉稳,眉宇间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仪,手中握着一根狐尾权杖,杖尖一点红光不灭。
他在殿中站定,开口第一句便是:
“帝姬可还记得百年前妖魔之战,青丘为何不曾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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