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压在石室里,空气像凝固的水。我靠墙坐着,掌心贴着胸口,那本册子还在发烫。玉珏从石台凹槽弹出后,整块石板裂开,露出背面刻着的符文——一道扭曲的翅膀形状,由无数细密血线缠绕而成,中央是个倒三角形印记,像被烧灼过的皮肤。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手指一点点描摹轮廓。那些线条不像是画出来的,更像是用刀划进石头里又填了血。当我碰到中心那个三角时,石板突然亮了,红光顺着纹路爬上来,烫得我缩手。
脑子里一下子涌进很多画面。
母亲躺在地上,胸口插着刀。离渊站在她旁边,右手掌心有一道同样的红痕,正慢慢消失。他转身看我,眼神冷得像冰。我想冲上去,可身体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抬起手,朝我走来。
我咬破舌尖才清醒过来。
玉珏贴在手腕上,昆仑虚的仙力缓缓流进体内,压住那股从石板传来的躁动。我知道这是禁制残留的意志,想侵入我的神识。我没退,反而闭上眼,把刚才看到的图案重新在心里画了一遍。
记住了。
我撕下衣角一块布,蘸着掌心的血,在草纸上临摹。一遍不够,再画一遍。每一笔都要和石板上的位置完全一致。最后一笔落下时,纸上的图案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活的一样。
我不敢多留,抓起册子和草纸就往出口走。巨石堵死的地方已经裂开一条缝,够人侧身通过。外面风大了些,吹得藤蔓晃动。我钻出去,沿着原路返回密营。
回到帐篷时天快亮了。我把草纸藏进外袍夹层,只留下一张有错漏的副本放在桌角,故意让边角露出来。然后坐在灯下闭目养神,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中午时分,有人靠近。脚步很轻,但停顿太多次,明显在犹豫。帘子掀开一条缝,一只手伸进来,快速抓走了桌上的草纸。
我没睁眼。
半个时辰后,那人出了营地,往若水支流的方向去了。
我跟在他后面,保持距离。他走得急,几次回头看,却没发现我已经换了方向绕到河对岸。瘴气从林子里飘出来,正好遮住身形。他在河边停下,蹲在一块半没入水的石头旁,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渔夫粗布衣的男人撑船靠岸。他摘下斗笠,露出天族特有的银灰色眼瞳。接头的人把草纸递过去,对方打开看了一眼,收进怀里。
我从腰间抽出灵力短刃,悄无声息地渡过浅滩。河水只到膝盖,踩在卵石上几乎没声音。我在他背后三步远的地方现身,刀锋抵住他的喉咙。
“离渊许你什么?”我问他。
他浑身一僵,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过水面。羽刃擦着我的刀尖飞过,钉进岸边的树干。首领从坡上冲下来,站在我和那人之间。
“他是我亲弟。”他说。
我没动,刀仍贴着那人的脖子。
“那你让他来说。”我说,“说清楚,是谁派他来的。”
首领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又看向我。他的左翼包扎处渗出血迹,走路时身子还是歪的。
“现在不能杀他。”他说,“他还得传消息回去。我们不知道还有谁在暗中联络天族,如果他突然死了,其他人会藏得更深。”
我盯着那人的眼睛。他低下头,避开我的视线。
“放他走。”我说,“让他把情报带回去。”
首领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让他回去报信。”我收回短刃,退后一步,“就说……我找到了‘血契之源’,准备三天后开启祭坛。”
首领皱眉:“你不怕他们设伏?”
“就怕他们不来。”我说,“离渊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以为我能打开禁地,就一定能启动血翼咒。他会亲自来。”
首领沉默片刻,转头对他弟弟说:“回去告诉他们,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原样传回去。”
那人点头,踉跄着爬上岸,跟着渔夫上了船。小船摇晃着驶向下游,渐渐消失在雾里。
我转身往回走。
“你不该冒险。”首领追上来,“你是我们的首领,不能拿自己当诱饵。”
“正因为我是首领,才得知道敌人在哪。”我说,“你以为我不想信所有人?可昨晚偷纸的人是你弟弟,明天呢?会不会轮到你?”
他脸色变了。
“我不是叛徒。”
“我知道。”我停下脚步,“但感情会让人犯错。你今天拦我,是因为他是你弟弟。下次呢?要是换成你的父亲、你的儿子,你还挡得住吗?”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不杀他,不是因为你。”我说,“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活口,把假消息送出去。但从现在起,他不能再靠近营地核心区域。伤员区、粮仓、图腾石,全部禁止进入。你同意就点头,不同意,我现在就废了他的灵脉。”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我守规矩。”
“好。”我继续往前走,“回去召集剩下的人。今晚子时,所有人移防南岭断层东侧。那里地势窄,易守难攻。我们不能等他们找上门,得先把路堵死。”
他问:“真要用那个咒文?”
“还没决定。”我说,“但得让他们以为我会用。”
回到营地,我钻进自己的帐篷。确认四周无人后,从夹层取出真正的草纸。上面的图案完整无缺,边缘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我把它铺在膝上,一根手指顺着中央的倒三角缓缓划过。
指尖突然刺痛。
一滴血冒出来,正好落在图案中心。血迹迅速被吸收,整个符文泛起微弱红光,随即熄灭。
我猛地合上纸。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首领在安排巡逻。我吹灭油灯,把草纸塞进贴身的暗袋。起身时,袖口扫过桌角,碰倒了一只空碗。
碗滚到地上,裂成两半。
我弯腰捡起来,扔进角落的筐里。走出帐篷时,风正从南荒断层的方向吹来,带着一丝焦土味。远处山脊线上,一片乌云正在聚集。
我抬头看了会儿,朝着首领走去。
“通知下去,今晚所有火源控制在三处以内。”我说,“别让烟暴露位置。”
他应了一声,转身去传达命令。
我站在营地边缘,望着那片被碎石封住的岩区。禁地入口还在那里,安静得像从未被人打开过。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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