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大姐，钓鱼洞的乡亲们怎么样了？”焦子英赶上几步问道。
邹秋萍的嘴角绷紧了：“惨啊，自前年保安团血洗了凤凰山，男人基本上都抓光了，剩下的我们女人带着孩子躲进了山里。”她从怀里掏出半块发霉的饼子掰成两半，递给焦子英一半，赵主席被捕前给我们送过一些盐，救了命啊。”
焦子英接过饼子，想起赵德根最后一次见她时说的话：“秋萍那边，还有几十个孤儿寡母要照顾。你想办法送两袋盐过去……”她的喉咙发紧：“她们都还好吧？”
“都还好，比在凤凰山的时候更安全。生存基本上没问题了。”邹秋萍突抓住焦子英的手：“队长，你得给凤凰山的乡亲们报仇！”
焦子英的手被攥得生疼，她看见邹秋萍眼里的泪光映着雪色，像两把烧红的刀子。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避风的山坳休息。叶成梅给伤员换药张小川终于醒了。虚弱地问，“这是----去哪儿？”
“去安全的地方。”叶成梅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别怕，我采了柴胡，退烧很管用。
李长河蹲在旁边磨他的砍刀，突然问：“你们女人家在吊鱼洞是怎么活下来的？”
刚开始到鱼洞的时候，吃树皮，挖草根。叶成梅抬起头：“以后我们就开始开荒种地，种粮食，种蔬菜，养猪，养鸡，养兔……吊鱼洞是一个你想象不出的地方。”叶成梅骄傲地说道。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我们不是女人家，是革命群众。”
焦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手掌上全是挖野菜留下的伤疤。
休息过后继续赶路，下午的风更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 老杨腿伤发作，走一步喘三步。邹秋萍干脆架起他的一条胳膊：“老哥哥，当年你带我入党时说革命不怕苦，还记得不？”
老杨呵呵笑起来，露出缺了门牙的嘴：“记得你说跟着共产党，死了也光荣。”
风雪中，这支由游击队和妇女们组成的队伍，像一条细线在茫茫雪山上艰难移动。张小川发着高烧，断断续续的唱着《国际歌》，声音嘶哑的不成调子，叶成梅也跟着哼起来。渐渐地，所有人都加入了这个风雪中的合唱。
太阳西斜时，邹秋平停下脚步：“到了。”
眼前是一座陡峭的悬崖，覆盖的厚厚的积雪，看不出任何洞穴的痕迹。邹秋平找到一块突出的岩石旁，扒开积雪，露出一个狭小的缝隙：“钻进去穿过山洞，后面别有洞天。”
她率先钻了进去，其他人紧跟其后。焦子英弯着腰爬过十几米长的狭窄通道，穿过了一个巨大的溶洞，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像倒长着森林。溶洞的前方，是一处宽阔林地。树林深处稀疏地搭建着十几处木屋。成片的菜地里嫩绿的菜叶冒着油光、收获后的玉米杆迎风飘扬的枯叶簌簌作响，几头小猪拱着嘴在刨土……焦子英惊呆了、李长河一头雾水、游击队员们也都石化了……这就是人间的天堂。
临时搭建的土灶上大锅里的玉米糊翻滚着，空气中飘浮着玉米糊的焦香味，游击队员们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舌头，强忍住欲流下的口水……
游击队来啦！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欢呼起来。
木屋周围的女人们，每个人眼睛里都有光。壁檐整整齐齐挂着晾干的野菜。角落里堆着编好的草鞋，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刻着“工农红军万岁的几个大字。”
“欢迎同志们！”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巍巍站起来：“我是凤凰山的王婆婆。
女人们立即忙活起来，有的端出热腾腾的野菜汤，有人抱来干草铺床。几个半大孩子熟练的帮伤员包扎，显然已经做过很多次。
“这……”李长河有些无措地看着递到手里的木碗。
“喝吧，同志们。王婆婆说，“虽然只是苦菜玉米糊，好歹是热的，管够。到了吊鱼洞，就是同志们的家……”
焦子英捧着碗，热气熏得她眼睛发胀。她看见叶成梅正小心翼翼地把张小川安置在铺着干草的床上，那其实只是地上的一块平整石头。
“你们……”焦子英嗓子发紧，“你们怎么发现这个洞的？”
邹秋萍往火堆里添了把松枝：“是几年前叶成梅和陈景秀婆婆上山采药时发现的。当时陈景秀婆婆笑称这是一个世外桃源。
四周安静了一下，王婆婆突然老泪纵横：“焦队长，赵主席是个好人啊，你要把他救出来……”
“婆婆别哭。”叶成梅轻声说：“焦队长会带我们救出赵主席的。”
焦子英心头一震。她看着四周满是期待的目光，突然明白了赵德根为什么总说群众是我们的根。
晚饭后，女人们围到游击队问外面的消息，当听说主力红军可能要打回来时，王婆婆激动地拍着的石板，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夜深了，山林里逐渐安静了下来。焦子英巡查完岗哨，发现叶成梅独自坐在小溪边洗绑带。
“怎么不休息？”焦子英蹲下身子，帮她拧干布条。
叶成梅的手在冷水里冻得通红：“习惯了白天要挖野菜，晚上才有空做这些。”她抬头看着焦子英：“焦队长，你真能带我们打回去吗？”
昏暗的月光从树林的缝隙透进来，照在姑娘倔强的脸上。焦想起自己刚参加革命时也是这样，满心都是报仇雪恨的急切切。
“不能硬拼。”焦子英拧干最后一条绑带，“但我们有办法。赵主席教过我们，革命就像下棋，要走一步看三步。”
她取出贴身藏着的《游击战术》小册子，就着月光指给叶成梅看：你看---这条敌进我退`敌住我扰`，保安团现在气势正盛，我们要先消耗他们。”
叶成梅认真听着，突然说：“我可以当侦查员，我熟悉这一带每一条山路。”
焦子英这才注意到，这个看似文静的姑娘眼神中有种特别的锐利，像未出鞘的匕首。
远处传来守夜人轻哼的民歌，悠扬的调子在山林旷野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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