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灼痛感如潮水退去,留下的却是更深的冰寒。林悠然扶着桌沿,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脑海中那幅清晰的画面——萧景澜苍白昏迷的脸,渗血的绷带,以及那个带着阴冷气息的、俯身靠近的身影——如同烙印,挥之不去。
那不是预兆,是正在发生的现实!有人要趁他重伤虚弱之际,再次下手!是在药里做手脚?还是直接用其他手段?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远在江南,隔着千山万水,她又能做什么?就算此刻插上翅膀,也来不及飞到他身边!
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几乎让她窒息。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不!一定有办法!
她猛地低头,看向胸前那枚持续散发着温热、仿佛与远方画面产生着某种微弱共鸣的圣莲花瓣。这血脉之力既能让她“看见”,是否也能……“传达”?守殿人曾言,圣莲之力关乎希望,是暗夜微光。光,可以照亮,也可以……传递讯息?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要以这花瓣为媒介,以全部的心神和血脉之力为引,尝试跨越这遥远的距离,去“触碰”他的意识,发出警示!
这是一个从未有人尝试过的冒险。圣莲残诀中并无此类法门,一切只能依靠她本能的感应与孤注一掷的勇气。失败,可能只是徒劳无功;但若成功过程中稍有差池,精神反噬的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已顾不得那么多。
她迅速盘膝坐于榻上,双手结印,将圣莲花瓣紧握在掌心,贴在额心印记之处。她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的精神力、意志力,连同对那幅画面的强烈担忧与警示之意,化作一道无形的、凝聚到极点的意念洪流,疯狂地注入花瓣之中!
“嗡——”
花瓣骤然变得滚烫,发出低沉的嗡鸣,银色的光晕自她指缝间透出,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朦胧。林悠然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抽离,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光芒与混沌交织的奇异空间。她拼命地向前“游动”,追寻着那一丝与画面中萧景澜气息相连的、微乎其微的感应。
精神力在飞速消耗,灵魂仿佛在被撕裂,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但她咬紧牙关,凭借着那股不屈的执念,拼命向前!
北境,岚城,靖王府寝室。
浓重的药味几乎化不开。萧景澜昏迷在床榻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赵贲与几名心腹将领守在门外,面色凝重。室内,只有一名须发皆白、被称为“陈太医”的老者,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用银匙搅动了几下,试了试温度,然后俯下身,准备喂入萧景澜口中。
一切都看似正常。陈太医是王府用惯的老人,医术精湛,深得信任。
然而,就在那药匙即将触碰到萧景澜毫无血色的嘴唇时,异变陡生!
昏迷中的萧景澜,眉头猛地蹙紧,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含糊、却带着强烈抗拒意味的低吼:“……不……!”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陈太医手一抖,药汁险些洒出。门外的赵贲闻声立刻推门闯入:“王爷?!”
几乎是同时,萧景澜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一种清醒到极致的、混杂着痛苦、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仿佛捕捉到了什么虚无缥缈东西的锐光!
他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陈太医,以及他手中那碗药,眼神冰冷如刀,带着审视与极度的警惕。
“王、王爷,您醒了?”陈太医被他看得心中一寒,强自镇定道,“该喝药了……”
萧景澜没有理会他,目光转向冲进来的赵贲,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药……拿下……查验!” 他方才在浑噩中,分明感受到一股强烈到令他灵魂战栗的危机感,以及一个熟悉到刻骨铭心、带着无尽焦急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他意识深处炸响!是幻觉吗?不!那感觉太过真实!
赵贲虽不明所以,但对萧景澜的命令从不迟疑,立刻上前,不容分说地接过了陈太医手中的药碗。陈太医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江南书塾内,林悠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手中的圣莲花瓣光芒黯淡下去,温度也降低了许多。
她成功了……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精神力几乎耗尽,灵魂层面的创伤让她此刻虚弱到了极点。
而在北境王府,影刃的药师迅速对那碗药进行了检验。结果令人心惊——药中被人掺入了一种极其阴损、无色无味的慢性奇毒“蚀心散”,若非及时发现,一旦服下,会逐渐侵蚀心脉,令重伤之人悄无声息地“伤重不治”而亡!
“陈太医”在证据面前,面如死灰,试图咬毒自尽,却被赵贲眼疾手快卸了下巴。
萧景澜靠在床头,听着赵贲的汇报,胸口剧烈起伏,牵动了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昏迷中那道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带着熟悉气息的意念。
是悠然……一定是她!她果然还活着!而且,她在用他不知道的方式,保护着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与更深的痛楚。她还活着,真好。可她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好?方才那跨越千里的警示,又让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必须尽快好起来!必须尽快扫清眼前的障碍!然后,去找到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林悠然在榻上昏沉了一日一夜,才勉强恢复了一些意识。身体依旧虚弱不堪,头脑昏沉,灵魂仿佛依旧残留着被撕裂的痛感。她挣扎着坐起身,第一时间去感应胸前的花瓣。
花瓣依旧温热,只是光芒内敛。她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却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刺痛,显然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那种程度的力量了。
她回想起昏迷前那拼尽全力的“一推”,也不知道是否成功……他,避开了那碗毒药吗?
正当她心神不宁之际,书塾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这一次,是清晰而规律的叩门声,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
林悠然心中一惊,强撑着下床,走到门边,警惕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而陌生的年轻男声,带着一丝书卷气:
“请问是林婉先生吗?在下苏淮安,游学至此,听闻先生才学,特来拜访,不知可否一见?”
苏淮安?游学士子?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巧合,还是……?
林悠然透过门缝,看到一个身着青衫、身形颀长、面容俊雅的年轻书生站在门外,姿态从容,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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