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扎进萧景澜的耳膜,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一瞬。京城?悠然在昏迷中为什么会提到京城?是梦魇?还是……圣莲血脉的某种感应?亦或是狼神印记带来的启示?
他俯身凑得更近,试图听清她是否还会说别的,但林悠然只是眉头紧蹙,额心的金纹急促闪烁了几下后,便重新归于暗淡的微光,嘴唇也不再开合,仿佛刚才那两个字只是他极度紧张下的幻听。但巴图也听见了,那绝非幻觉。
京城……那里有她的父兄,有她曾经的家族,也是如今风起云涌的权力漩涡中心,更是……周先生和三眼教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之地!难道,京城又出了什么针对林家、或是针对她的变故?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萧景澜。他早知朝廷不会善罢甘休,周先生更不会坐视他带回悠然,但悠然在如此重伤昏迷的状态下,潜意识里竟还惦记着京城,这绝非吉兆!
“王爷,”潜影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此地不宜久留。追兵虽被打乱,但难保没有其他眼线。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在天亮前尽可能远离。”
萧景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的,当务之急是赶路,是尽快将悠然送到安全的地方救治。京城之事,鞭长莫及,只能相信他之前的安排和留在京中的暗线。
“收拾东西,立刻出发!”萧景澜沉声下令,小心翼翼地将林悠然重新抱起。她轻得让他心慌,仿佛没有重量。
队伍再次踏上征程。这一次,气氛更加凝重。不仅因为后有追兵,更因为林悠然那无意识的两个字,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巴图等狼卫虽不知“京城”具体意味着什么,但也能感受到靖王身上陡然增加的寒意与紧迫感。
荒原上的风越来越大,卷起漫天黄沙,能见度迅速降低。这是漠北春季常见的沙尘暴前兆。巴图脸色难看:“殿下,看这天象,怕是要起大风沙了!咱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沙尘暴?萧景澜抬头望天,果然见原本微亮的天际被黄蒙蒙的沙尘遮蔽,远处的地平线已经开始扭曲。若在平时,自然要避,但此刻……他低头看了看怀中气息微弱的林悠然,又想起那不知在何处的追兵和京城未知的变故,心一横:“不能停!继续走!赶在沙尘暴完全起来之前,尽量靠近黑水河!”
黑水河两岸有芦苇和低矮的灌木丛,多少能提供一些遮蔽。
马队顶着越来越强的风沙艰难前行。沙子打在脸上如同针扎,眼睛几乎无法睁开。马匹也开始不安地嘶鸣,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林悠然被萧景澜用大氅严严实实地裹住,只留口鼻呼吸,但即便如此,萧景澜仍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似乎因为风沙的干扰而变得更加急促、微弱了些。
“坚持住,悠然,就快到了……”他在她耳边低语,也不知她能否听见。
就在风沙即将吞噬一切,能见度降至不足十丈时,前方探路的狼卫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河!是黑水河!我看到河了!”
众人精神一振,奋力催马向前。一条宽阔但水流并不丰沛的河道出现在视野中,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缓缓流淌,两岸果然生长着大片枯黄的芦苇和低矮的耐旱灌木,在狂风中剧烈摇摆。
“快!到河对岸的背风处去!”巴图指挥着。
马队冲下河岸,踏进冰冷刺骨的河水。河水不深,只到马腿膝盖处,但水流湍急,河底卵石湿滑。萧景澜紧紧护住林悠然,控制着马匹小心过河。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抵达对岸时,异变突生!
原本只是浑浊的河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河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动,大量的气泡涌上水面,河水颜色瞬间变得如同墨汁般漆黑!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伴随着阴冷的源暗之力,扑面而来!
“水里有东西!”一名狼卫惊叫。
话音刚落,数条粗大无比、布满吸盘和倒刺的黑色触手,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蛇,猛然从漆黑的河水中蹿出,闪电般卷向马队!目标直指被萧景澜护在怀中的林悠然!
是水生的源暗怪物!三眼教竟然在这里也布下了埋伏!他们料定萧景澜会选择这条路线!
“保护夫人!”巴图怒吼,挥刀斩向一条触手。弯刀砍在触手上,发出金石交击般的声音,只留下一道白痕,触手却反卷过来,瞬间将巴图的坐骑连人带马掀翻!
萧景澜瞳孔骤缩,猛地勒马转向,同时拔出弯刀,淡金色的本命真火再次强行催动,附着在刀刃上,狠狠劈向卷向林悠然的触手!
“嗤啦!”这一次,刀刃终于切入触手,暗黑色的污血喷溅,触手吃痛回缩。但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
潜影在岸上连连发射弩箭,精准地射中触手的关节或吸盘,稍稍延缓了攻势。但怪物显然不止一条,河水如同沸腾,更多的黑影在下方涌动!
“不能纠缠!上岸!”萧景澜大喝。在河里,他们行动受限,完全是活靶子!
他双腿猛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奋起余力,向着近在咫尺的河岸冲去!同时,他反手将弯刀掷出,旋转的刀刃带着金焰,暂时逼退了侧面袭来的两条触手。
战马终于冲上河岸!但就在萧景澜以为暂时安全时,一条潜伏在岸边淤泥中的、更为粗壮的触手,如同等待已久的毒蝎,悄无声息地弹射而出,目标不是萧景澜,而是他怀中林悠然无力垂落的手臂!这怪物似乎能感应到“圣莲”与“钥匙”的气息,专门针对她!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萧景澜刚刚上岸,重心未稳,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闪!他只能猛地侧身,用自己后背硬抗这一击!
“砰!”
触手狠狠抽在他的背心!即便有内力护体,萧景澜也感觉如同被攻城锤砸中,喉头一甜,鲜血喷出,抱着林悠然向前踉跄扑倒!
“王爷!”潜影目眦欲裂,数支弩箭连珠射向那条触手,将其钉在岸边的岩石上!怪物发出沉闷的嘶吼,疯狂挣扎。
萧景澜强忍剧痛,翻身将林悠然护在身下,回头看去,只见河水中黑影重重,更多的触手正在逼近。巴图和几名狼卫还在河中与怪物搏杀,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悠然,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心的狼神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那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威严,如同一个小太阳,骤然照亮了昏暗的河岸!
所有触碰到金芒的黑色触手,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嗤嗤”的惨叫,迅速缩回水中,甚至直接消融断裂!河水中的黑影也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恐惧的嘶鸣,迅速向河心深处潜去,翻腾的河水渐渐平息。
狼神印记,在感应到宿主与“钥匙”遭遇致命威胁时,自发地释放了护主的力量!
危机暂时解除。但萧景澜的状况却糟糕至极。硬抗那一下重击,让他内腑受创,旧伤也一同爆发,此刻全靠意志力强撑。他趴在林悠然身上,咳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
“殿下!”潜影和侥幸上岸的巴图等人连忙冲过来。
萧景澜摆摆手,艰难地撑起身子,再次将昏迷(但额心金芒缓缓收敛)的林悠然抱起。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锐利:“我没事……快走……离开河边……”
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众人不敢耽搁,扶起受伤的同伴,牵着仅存的几匹惊魂未定的战马,迅速远离黑水河,深入对岸的戈壁滩,寻找避风处。
终于,在一处风化岩柱的背风面,队伍停了下来。萧景澜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岩壁坐下,将林悠然小心放在身旁,自己则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带着血沫。
潜影迅速为他检查伤势,脸色越来越沉。内伤极重,肋骨可能也断了。
“王爷,您必须立刻疗伤!”潜影语气严肃。
萧景澜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林悠然身上:“她……先看看她……”
潜影只得先检查林悠然。外伤依旧,但内息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丝,额心的金纹也恢复为稳定的微光,仿佛刚才的爆发消耗了印记不少力量。
就在众人刚松一口气,准备处理伤势时,一直负责警戒外围的巴图,手里拿着一件东西,面色极其古怪地走了过来。
“殿下……您看这个。”他将东西递给萧景澜。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被油布包裹的竹筒,上面有一个黑鹰的标记。竹筒还很新,沾着些许沙土,显然是不久前被人故意放在他们途径之处的。
黑鹰传讯?萧景澜心中一震,强撑着接过,打开竹筒,倒出一卷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有力,是黑鹰统帅的亲笔,只有短短一行:
“京城急变,林公病危,周疑似勾结三眼,欲趁陛下病中,行废立之事。速归!”
萧景澜的手猛地一抖,纸条飘然落地。
原来……悠然昏迷中念叨的“京城”,并非空穴来风!岳父病危?周先生竟敢勾结三眼教图谋废立?!而陛下……病中?
潜影捡起纸条一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萧景澜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赤红。前有未愈的重伤爱妻与未出世的孩子,后有漠北的烂摊子与追杀,如今京城又天翻地覆,至亲危在旦夕,国本动摇……
这重重险阻,如山如海,而他,已濒临油尽灯枯。
岩柱的阴影外,漠北的风沙依旧呜咽,仿佛在嘲笑着凡人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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