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路上的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离开雪月城第七日,北地的风沙已成了遥远的记忆,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湿润的空气。
“到了,前面就是宋境了。”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
鱼幼薇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琉璃般的眸子瞬间睁大。
“这、这里和北离完全不一样......”
她喃喃自语,几乎将整个身子探出窗外。眼前的景象让她这个在北地长大的姑娘看得痴了。
垂柳如烟,轻抚着波光粼粼的河道。乌篷船慢悠悠地荡过,船家哼着软糯的吴侬小调,与摇橹的欸乃声相和。细雨时歇时落,将青石板路、白墙黛瓦的民居、以及那横跨水面的弯弯石桥,都洗涤得干干净净。
“知文哥,你看那桥!像一道弯弯的月亮落在水上!”鱼幼薇回头兴奋地说,怀中的白猫也慵懒地伸着懒腰,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林知文缓缓睁眼,目光掠过窗外景致,微微颔首:“宋境文风鼎盛,果然名不虚传。”
与鱼幼薇全然沉浸于美景不同,李寒衣静坐车厢一角,面纱之上的眼眸清冷如昔。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剑柄上摩挲,周身气息凝而不发。
“有杀气。”她忽然开口,声音冷冽。
鱼幼薇一愣,下意识地缩回身子:“寒衣姐姐,你说什么?”
李寒衣没有回答,目光如刀般扫过窗外某处。那里,几个看似寻常的货郎正低头整理货物,动作却带着不自然的僵硬。
林知文轻轻按住鱼幼薇的肩膀:“幼薇,坐下。”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鱼幼薇乖巧地坐回原位,怀中的白猫却突然竖起毛发,发出低低的呜咽。
“看来,这温柔乡里,藏着不温柔的东西。”林知文淡淡道。
李寒衣冷笑:“从我们进入宋境开始,就有三拨人轮流盯着。手法很专业,不是普通江湖人。”
鱼幼薇紧张地攥紧衣角:“为什么有人要盯着我们?”
“或许是为了我身上的文脉传承,或许是为了寒衣姑娘手中的剑。”林知文目光深邃,“又或许,是为了你,幼薇。”
“我?”鱼幼薇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初悟文道,周身文气外溢,在懂行的人眼里,如同黑夜中的明灯。”林知文解释道,“文气在宋境是稀缺资源,有人渴望,就有人抢夺。”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颠簸,随即猛地停下。
外面传来车夫的惊叫:“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路?”
李寒衣瞬间握紧剑柄,眼神锐利如鹰。林知文却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客人,前方道路施工,还请绕道而行。”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鱼幼薇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前方站着几个身着青衣的文士,为首的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手持折扇,笑意盈盈。
李寒衣低声道:“四个人,都是高手。为首的修为不在我之下。”
林知文微微一笑,起身下车。鱼幼薇和李寒衣紧随其后。
“在下林知文,不知各位有何指教?”林知文拱手道。
中年文士合拢折扇,还了一礼:“久仰林先生大名。在下文渊阁执事赵清源,奉阁主之命,特来邀请先生前往一叙。”
“文渊阁?”鱼幼薇小声重复,她记得这是宋境最具盛名的文道宗门。
林知文面色不变:“若我说不呢?”
赵清源笑容依旧,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光:“那恐怕由不得先生了。文渊阁要请的人,从来没有请不到的。”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寒衣缓缓抽出长剑,剑身映着江南的烟雨,泛着冷冽的光:“想动手?”
赵清源身后的三名文士同时上前一步,周身文气涌动,竟在空中凝结成实质的文字,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鱼幼薇感到怀中的白猫瑟瑟发抖,自己的文气也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她咬紧下唇,强迫自己镇定。
“文渊阁请人的方式,倒是特别。”林知文轻笑,目光扫过那些悬浮的文字,“以文气化剑,想法不错,可惜火候不够。”
赵清源脸色微变:“林先生好眼力。既然如此,更应该随我们回去,与阁主切磋文道。”
“没兴趣。”林知文淡淡道。
“那就得罪了。”赵清源折扇一挥,空中文字瞬间化作利剑,直刺而来。
李寒衣正要出手,却被林知文拦住。
“让我来。”
他向前一步,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抬手。那些文气化成的剑在距离他三尺的地方突然停滞,随即如冰雪般消融。
赵清源面色大变:“这不可能!”
“文道,不是这么用的。”林知文声音平静,“真正的文气,源于天地,合于大道,而非逞凶斗狠的工具。”
他话音落下,周身忽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让赵清源等人连连后退,脸上的惊骇无以复加。
“文心天成......你、你已经修成了文心?”赵清源声音颤抖。
林知文不答,只是轻轻一挥手。赵清源等人如遭重击,齐齐吐血倒地。
“回去告诉你们阁主,林知文此来宋境,只为传道解惑,不为争权夺利。若再相逼,休怪我不客气。”
赵清源挣扎着起身,面色惨白:“今日之辱,文渊阁必当奉还!”
说罢,带着手下狼狈离去。
鱼幼薇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知文哥,你没事吧?”
林知文摇头,目光却望向远处的河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李寒衣收剑入鞘,冷声道:“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出手?他们明显不怀好意。”
“你的剑杀气太重,不适合在此时此地见血。”林知文解释道,“我们初来乍到,不宜结仇过深。”
“可是他们已经盯上我们了。”鱼幼薇担忧地说。
林知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在宋境,文道修行者之间的切磋是常事。今日我手下留情,他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若是他们不明白呢?”李寒衣问。
“那就只能用你的剑来讲道理了。”林知文微微一笑。
雨渐渐大了,三人重新登上马车。鱼幼薇望着窗外迷蒙的雨景,第一次意识到这温婉江南背后的暗流汹涌。
“知文哥,文渊阁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林知文闭目养神,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宋境文道宗门林立,彼此倾轧已久。文渊阁作为其中翘楚,自然不愿看到新的文道势力崛起。”
“那我们该怎么办?”
“按原计划,前往临安城。”林知文睁开眼,目光坚定,“在那里开坛讲学,传播真正的文道。”
李寒衣忽然开口:“刚才那些人,不全是文渊阁的。”
林知文挑眉:“哦?”
“有一个人的气息很特别,阴冷诡异,不像是文道修行者。”李寒衣语气凝重,“我怀疑,还有其他势力插手。”
鱼幼薇紧张地抱住白猫:“难道除了文渊阁,还有别人要对付我们?”
林知文沉吟片刻:“宋境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们此行,注定不会太平。”
马车继续前行,雨声渐密。鱼幼薇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江南景致,心中五味杂陈。这温柔水乡,比她想象中要危险得多。
“不管前方有什么,我们都会陪着你,知文哥。”她轻声说。
林知文温和一笑,正要说话,脸色忽然一变。
“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李寒衣瞬间警觉:“怎么了?”
林知文没有回答,径直下车,目光落在路旁的一处水洼上。那里,几缕诡异的黑气正缓缓消散。
“这是......”李寒衣跟下来,看到黑气后瞳孔骤缩,“魔气?”
林知文面色凝重:“看来,这宋境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鱼幼薇也下了车,看到那诡异的黑气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魔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人在我们之前动了手脚。”林知文蹲下身,指尖泛起白光,轻轻触碰那即将消散的黑气,“这是追踪标记,我们一路行来,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李寒衣握紧剑柄:“能查出是谁吗?”
林知文摇头:“手法很老道,痕迹几乎全部清除了。不过......”
他忽然抬头,望向远处的密林:“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密林中传来一声轻笑,一个身影缓缓走出。那人身着黑衣,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中,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魔气。
“不愧是文心天成的林知文,感知果然敏锐。”
李寒衣瞬间挡在林知文身前,长剑直指来人:“你是谁?”
黑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俊美却邪气的脸:“在下幽冥殿护法,夜枭。特来邀请林先生,加入我们。”
林知文轻轻推开李寒衣的剑,上前一步:“若我拒绝呢?”
夜枭笑容邪魅:“那就只好请先生去死了。文心天成者的心脏,对我们殿主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话音未落,李寒衣的剑已经刺到。夜枭不闪不避,周身魔气翻涌,竟徒手接住了剑锋。
“剑仙传人,果然名不虚传。”夜枭轻笑,“可惜,在这里,你的剑发挥不出全部威力。”
李寒衣面色冰冷,剑势一变,万千剑影瞬间将夜枭笼罩。
林知文拉住想要上前帮忙的鱼幼薇:“别过去,你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寒衣姐姐她......”
“相信她。”林知文目光凝重,“也相信我。”
他双手结印,周身文气涌动,在空中凝结成一个个金色文字。那些文字旋转飞舞,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整个战场笼罩。
夜枭面色微变:“文道大阵?你什么时候......”
“从下车的那一刻起。”林知文声音平静,“你以为我在检查魔气,实际上我在布阵。”
金色文字光芒大盛,夜枭周身的魔气如冰雪般消融。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
“好一个林知文,我小看你了。”夜枭咬牙切齿,“不过,这才刚刚开始。幽冥殿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罢,他身形一晃,化作黑烟消散在原地。
李寒衣收剑,面色凝重:“他跑了。”
“无妨。”林知文撤去大阵,脸色有些苍白,“他中了我的文气封印,短时间内不敢再来了。”
鱼幼薇赶紧上前扶住他:“知文哥,你没事吧?”
林知文摇头,目光望向远方若隐若现的临安城轮廓:“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幽冥殿既然出手,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彻底暴露。”
李寒衣点头:“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了。”
雨越下越大,三人重新登上马车。鱼幼薇望着窗外迷蒙的雨景,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这温婉江南,究竟还藏着多少杀机?而他们此行,真的能顺利传道吗?
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已深陷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而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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