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头正毒,青山大队的打谷场上却挤满了人。陆远站在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前,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和抱着弟弟的母亲。对面,爷爷阴沉着脸,奶奶则不停地用袖子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铁柱,去请村长和几位族老来。陆远对身旁的王铁柱说道,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不一会儿,村长陆德福和三位白发苍苍的族老被请了过来。老村长拄着拐杖,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家人,叹了口气:老陆啊,这事闹到这份上,何必呢?
德福哥,你给评评理!爷爷一把抓住老村长的手,这小畜生要跟我断绝关系啊!
老村长抽回手,摇了摇头:志强那孩子往井里下毒的事,全村都知道了。建国一家没要他的命,已经是仁至义尽。
李主任从公文包里取出三张写好的文书,铺在八仙桌上:这是断绝关系的文书,一式三份。你们两家看看,没问题就签字按手印。
奶奶突然扑上来要撕文书:我不签!死也不签!
不签也行。陆远冷笑一声,那就让陆志强在牢里待着吧。投毒杀人未遂,少说也得十年。
爷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哆嗦着拿起文书,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这上面写的啥?
自今日起,陆建国一家与父母自愿解除亲属关系。李主任高声念道,从此各自生活,互不干涉。双方财产各自所有,生死嫁娶互不相干。
围观的村民发出一阵低声议论。在这个宗族观念根深蒂固的山村,断绝亲子关系可是天大的事。
建国...爷爷突然看向轮椅上的父亲,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你真要这么做?
父亲抬起头,那双常年黯淡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爹,我这条腿是怎么废的,您心里清楚。
场上一片哗然。这事在村里大家心里都清楚,从没人敢当面提起。
那是你让我上山打猎,大哥在我弓上做手脚,被猛兽害的掉下悬崖造成的。父亲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
母亲突然啜泣起来,把脸埋在婴儿的襁褓里。陆远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你胡说什么!爷爷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脸色铁青。
爹,这些年,我们二房干的活最多,吃的苦最多,可得到的最少。父亲直视着爷爷的眼睛,现在您的大孙子要毒死我们全家,您不但不责怪,反而来逼我们撤诉。这样的亲人,我们高攀不起。
老村长叹了口气:老陆啊,建国说的在理。这些年,你们老两口确实偏心太过。
签字吧。陆远把蘸了印泥的毛笔递到爷爷面前,签了字,我这就去公安局出具谅解书。
爷爷的手抖得像筛糠,毛笔在纸上留下几滴鲜红的墨迹,才勉强写下歪歪扭扭的名字。轮到父亲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工工整整地签下了陆建国三个字。
好,这份给老陆,这份给建国,这份村里留着备案。李主任将文书分好,从今天起,你们两家再无瓜葛。
陆远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红章的纸:这是谅解书,我已经签好字了。只要送到县公安局,陆志强就能放出来。
奶奶一把抢过谅解书,如获至宝地揣进怀里,拉着爷爷就要走:老头子,快走!去接志强!
爷爷却站在原地没动,死死盯着陆远:小畜生,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陆远突然笑了,要说报应,志强下毒才是真会遭报应。爷,您还记得我爹的腿是怎么伤的,我娘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要说报应,您二老心里最清楚。
爷爷被噎得说不出话,奶奶却已经急不可耐:别跟他废话了!快去接志强!说着硬拽着爷爷往外走。
围观的村民自动让开一条路。陆远看着爷爷奶奶急匆匆离去的背影,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仿佛多耽搁一秒都是罪过。
哥...小花轻轻拉了拉陆远的衣角,爷爷奶奶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陆远蹲下身,平视着妹妹的眼睛:不是他们不要我们,是我们不要他们了。以后,没人能欺负咱们家了。
母亲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父亲拍了拍残缺的双腿,露出罕见的笑容:总算清净了。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陆远一家和几位村干部。李主任拍拍陆远的肩:明天地区领导要来视察试验田,你准备一下。
放心,都安排好了。陆远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主任,赵世龙那边...
已经通缉了。李主任压低声音,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他那种亡命之徒...
回到家里,陆远帮着母亲收拾院子。被爷爷奶奶闹腾过的院子一片狼藉,晾衣架倒了,鸡窝的篱笆也松了。
小远,你去歇会儿吧。母亲心疼地看着儿子眼下的青黑,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
陆远摇摇头:娘,我不累。他拿起锤子,开始修理篱笆,明天地区领导要来,我得把试验田的资料整理一下。
傍晚时分,王铁柱风风火火地跑来:远哥!你猜怎么着?你爷奶接回志强了,那小子一出来就嚷嚷着要报仇!
陆远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钉钉子:随他去。谅他也没那个胆子。
可是...铁柱欲言又止,我听说赵世龙还没抓到...
陆远放下锤子,眼神变得锐利:铁柱,这几天你帮我多留意村里的生面孔。特别是志强接触的人。
放心吧!铁柱拍拍胸脯,我找几个兄弟轮流盯着。
夜深了,陆远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今天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放——爷爷奶奶那迫不及待去接陆志强的样子,父亲终于挺直腰杆的瞬间,母亲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苦笑着摇摇头。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傻,多么渴望那点可怜的亲情。现在想来,那些年受的委屈,吃的苦头,简直像个笑话。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陆远摩挲着胸前的古玉,感受着那微弱的温热。断绝关系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明天,地区领导要来视察;下周一,妹妹又要上学了;下个月,试验田要扩大规模...
生活终将继续,而那些曾经的伤痛与背叛,终将成为前进路上的垫脚石。想到这里,陆远长舒一口气,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
窗外的枣树上,一只夜莺轻声啼叫,仿佛在庆祝这个家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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