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使者的到来与离去,都显得如此突兀而诡异。
他没有提出任何具体的要求,没有缔结任何明确的盟约,只是留下了一番语义模糊的警告与暗示,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下投下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瑟尔特缓缓从王座上站起身,银发流淌下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对使者的来访发表任何评论,甚至没有多看厅内众人一眼,只是迈步,向着侧面的通道走去。
“艾尔。”
他唤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艾尔耳中。
艾尔立刻收敛心神,快步跟上瑟尔特的步伐,将那满厅探究、疑虑的目光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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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回廊中。
瑟尔特没有说话,艾尔也不敢开口。
方才觐见厅中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回放,南部使者那晦涩的话语,瑟尔特冰冷的回应,以及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知道,南部的到来,绝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问候”。
这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目的,可能与东部、北部的局势有关,也可能......直接与他相关。
而瑟尔特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
他那番关于“掌控”与“价值”的言论,既是对外部的宣告,也是对内的警示。
艾尔抬起眼,看着前方瑟尔特挺拔而冰冷的背影。
银链似乎在他颈间无声地收紧了一些。
瑟尔特突然停下脚步,并未回头,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回廊中响起:
“你觉得,南部的灰烬,为何此时飘来?”
艾尔怔住,没想到瑟尔特会突然询问他的看法。
他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他们......在观望。也可能,是在提醒。”
“提醒什么?”瑟尔特追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提醒我们,东部和北部,并非唯一的威胁。”艾尔斟酌着词句。
“也可能......是在试探,试探西部的实力,尤其是......”他顿了顿,“......我的存在,对西部而言,究竟是稳固的基石,还是潜在的风险。”
瑟尔特缓缓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凝视着艾尔。
“那你认为,”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是基石,还是风险?”
艾尔迎着他的目光,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化为了一片沉寂的坚定。
“我是什么,”他清晰地回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绝,“只取决于您的意志,Sire。”
瑟尔特注视了他片刻,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他极轻地、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记住你今天的话。”
冰冷的话语消散在回廊的空气中,如同最终的判词。
艾尔站在原地,看着瑟尔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久久未动。
脖颈上的银链,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也更加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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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部领地,灰烬城堡。
这里与西部夜影城堡的冷峻威严、东部赤棘家族的阴森诡谲、北部暮星家族的恢弘壮丽截然不同。
它更像是一座巨大的、沉寂的坟墓,埋葬着无数岁月与秘密。
空气中永恒弥漫着灰烬与腐朽的气息,光线难以穿透那由厚重火山灰与古老魔法混合构筑的墙壁,使得内部永远处于一种昏沉沉的、如同黄昏将尽的压抑状态。
城堡最深处,一间没有任何装饰、唯有地面铭刻着巨大而复杂环形符文的密室内,南部领主奥布里·灰烬,如同亘古存在的石像,静坐于符文阵眼的中央。
他全身包裹在那些仿佛拥有生命、不断微微蠕动流转的灰烬裹尸布中,只露出干枯如同老树树皮的嘴唇,以及握着那柄沉重黑曜石权杖的、同样枯瘦的手指。
权杖顶端镶嵌的陨铁,在昏暗的光线下,吸收着周围一切微弱的光源,散发出不祥的幽暗。
在他面前,悬浮着一幅由不断飘落又重聚的灰烬构成的、模糊不清的画面。
画面中隐约可见西部夜影城堡的轮廓,以及一道迅捷如影、剑锋闪烁着冰冷蓝光的身影——正是艾尔·夜刃在一次南部边境冲突中的战斗景象。
灰烬如同拥有生命的沙盘,模拟着他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次挥剑,以及......缠绕在他脖颈上,那根若隐若现、闪烁着微弱咒文光芒的银色锁链。
“变数......”奥布里领主干瘪的嘴唇微动,发出如同风吹过空洞石窟般的声音,嘶哑而古老。
他那双隐藏在裹尸布阴影下的眼睛(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似乎正穿透层层空间,注视着那根银链。
“瑟尔特......精心打造的......枷锁......也是......锚点。”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
“打破枷锁......释放变数......亦或......毁灭变数......”
这便是南部真正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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