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明黄色的绢帛,此刻正静静躺在书案上,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整个书房的气氛都凝滞了。
宣旨的内侍早已离去,留下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满室的惊疑不定。
沈怜星站在案前,目光再次扫过绢帛上的字句——“通晓医理,素有仁心……着即日收拾行装,入宫候选,不得有误。”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她的心上。
“小姐!这……这怎么能行!”
桃花第一个按捺不住,带着哭腔道,“宫里那是什么地方?规矩大如天,动不动就要掉脑袋的!而且太后的病,连太医都治不好,万一……万一……”
她不敢再说下去,急得直跺脚。
魏嬷嬷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这是谁……谁在背后捣鬼?定是那柳氏!她这是要把小姐往火坑里推啊!”
她抓住沈怜星的手臂,“小姐,不能去!老奴拼了这条命,去求侯爷,去敲登闻鼓,也不能让您去涉险!”
沈怜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惊慌失措的魏嬷嬷和桃花,声音虽然还有些微哑,却异常清晰:“嬷嬷,桃花,冷静些。”
她走到魏嬷嬷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坚定:“圣旨已下,金口玉言,没有转圜的余地。莫说是父亲,便是王爷公卿,也不敢抗旨不遵。我们若硬抗,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可是……”魏嬷嬷的眼泪落了下来。
“没有可是。”沈怜星打断她,眼神锐利起来,“这确实是危机,但未必不是机遇。”
“机遇?”桃花不解。
“不错。”沈怜星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熟悉的田园景色,语气变得深沉,“我们一直在查母亲被陷害的真相,一直在积蓄力量,但始终如同隔靴搔痒,难以触及核心。侯府深宅,柳氏经营多年,铁板一块。而皇宫……虽然凶险,却也是消息最灵通、权势最集中之地。”
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若能入宫,凭借医女身份,或许能接触到我们平日接触不到的人,听到我们平日听不到的消息。甚至……有可能找到查明当年真相,扳倒柳氏的契机。而且,”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我也想看看,这突如其来的一纸诏书背后,究竟藏着谁的手笔。是柳氏?还是……别的什么人?”
魏嬷嬷愣住了,她没想到小姐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想了这么深,这么远。
将致命的危机,看做是破局的机遇。
这份胆识和冷静,让她既心酸又欣慰。
“但小姐,宫闱倾轧,比侯府凶险百倍!您孤身一人……”魏嬷嬷依旧忧心忡忡。
“所以,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
沈怜星沉声道,“嬷嬷,桃花,此事已成定局,我们必须接受。接下来,是要仔细商议,如何应对。如何安排庄子,如何准备入宫,每一步都不能错。”
她重新坐回案前,摊开纸笔:“嬷嬷,您将庄子的账目、田契、铺子的契书,所有要紧的东西,都整理清楚,交由您全权掌管。李忠负责庄子的安全和与外界的联络,务必谨慎。桃花……”
她看向眼泪汪汪的丫鬟,“你跟我入京,但不能直接入宫,需得另作安排。”
烛火摇曳,映照着三人凝重而坚定的面容。原本平静的庄子,因这一纸诏书,被彻底打破了安宁。
沈怜星知道,从接旨的这一刻起,她便被卷入了一个更大、更危险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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