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一份措辞极其恭谨、语气卑微、以永安侯府嫡女沈怜星名义呈递的拜帖,被李忠小心翼翼地送到了东厂督公府那气势森严、恍如巨兽之口的朱漆大门前。
那门上的铜钉硕大冰冷,反射着幽光,仿佛一只只窥探外界的冷酷眼睛。
递帖的过程并不顺利,甚至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门前值守的守卫皆是东厂精锐番役,个个身材魁梧,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寻常百姓胆战心惊,绕道而行。
听闻是给督主的拜帖,且来自那位近日在京城因督公赠礼而“声名鹊起”的沈小姐,守卫头领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冰冷的刀锋,在垂首肃立的沈怜星身上来回刮了许久,仿佛要透过她的衣衫,审视她的骨肉灵魂,才面无表情地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接过那封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拜帖,冷硬地丢下一句:“候着。”
便转身入内,那扇沉重的大门再次缓缓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这一等,便是大半日。沈怜星安静地站在督公府门前的石阶下,如同一尊雕像。
午后的阳光本该温暖,但照在这高耸的院墙和冷硬的石兽上,却只投下大片冰冷的阴影。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高墙内外的无形压力,那是一种凝滞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威压。
过往的行人无不远远绕道而行,投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惊惧、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赴死的囚徒。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难熬。
就在她以为石沉大海,准备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去时,那扇仿佛吞噬了无数秘密的沉重府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名穿着藏青色管事服饰、面容精干瘦削、眼神却同样没什么温度、如同古井无波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步伐轻捷无声,如同鬼魅。
“沈小姐?”他声音平淡,带着一股公式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甚至没有正眼瞧她,“督主允你入府。随我来吧。”
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道寻常的命令。
沈怜星心中微微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依着宫廷礼仪,敛衽行了一礼,姿态恭顺到了极致:“有劳管家引路。”
跟在那如同影子般的管家身后,迈过那高高的、仿佛隔绝了生死与红尘的门槛,踏入督公府的瞬间,沈怜星只觉得仿佛一步从人间踏入了某个森罗殿宇。
气温似乎骤然降低了几度,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与外界的想象或许不同,督公府内并无寻常权贵府邸的奢靡华丽、亭台楼阁,反而处处透着一股极简的、功能性的冷硬与肃杀。
青石板铺就的路径笔直通向深处,干净得不见一片落叶,两旁是高大得令人压抑的灰黑色院墙,墙体厚重,墙上似乎还有不易察觉的、黑黢黢的了望孔,隐约能感觉到其后审视的目光。
院内树木稀疏,品种不明,形态皆遒劲古怪,枝丫如铁,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透着一股不屈却又孤峭死寂之气。
偶尔有穿着玄色或藏青色服饰的番役、下人低头匆匆走过,他们脚步轻捷得如同猫步,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彼此间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欠奉,整个府邸安静得可怕,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只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冷风,拂过光秃秃的枝条,发出细微而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檀香,但这香气非但不能让人宁神,反而混合着一种更浓郁的、类似于陈旧兵器库和隐约血腥交织在一起的冰冷铁锈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让人脊背发凉,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行走的活人,似乎都长久地浸润在一种无形的、沉重的、由权力、阴谋和死亡交织而成的压抑氛围之中,仿佛连偶尔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的些许阳光照进来,都失去了它应有的温度和光彩,变得苍白而冰冷。
步步惊心。沈怜星微垂着眼睑,视线落在前方管家那双毫不停滞的靴跟上,不敢左右张望,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控制着不去打量那些看似空旷的角落。
但她却能清晰地、皮肤甚至能感知到地从暗处投来的、无数道审视而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尖,刺在她的身上。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此刻稍有异动,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妥,立刻就会有无情的刀锋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架在脖子上,或者直接悄无声息地夺走她的性命。
这就是宫寒渊居住和处理公务的地方?果然如同其主人一般,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近乎凝固的危险气息,这里没有喧嚣,没有生机,只有绝对的秩序和隐藏在秩序下的无限杀机。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被那个暴戾督公盯上后,我麻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