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返回督公府的街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单调而压抑,如同送葬的哀乐。
车厢内悬挂的琉璃灯随着车身轻轻摇晃,昏黄的光影在沈怜星泪痕交错的脸上明明灭灭,更添几分凄惶。
车厢内,一片死寂,唯有压抑的抽泣声时断时续。
沈怜星再也支撑不住那强行挺直的脊梁,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靠在冰凉的车壁上。
一直强忍的泪水,此刻终于决堤,汹涌而出。
她没有放声痛哭,只是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纤细的手指死死绞着衣角,任由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肆意流淌,很快就打湿了前襟,那冰凉的湿意透过衣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却远不及她心中冰冷的万分之一。
“小姐……小姐您别这样……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桃花挨着她坐下,看着她这副悲痛欲绝却连哭都不敢出声的模样,心疼得如同刀绞,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如同断线的珍珠。
她伸出手,想要抱住小姐,给她一点可怜的慰藉,却又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了小姐这脆弱的、濒临崩溃的边缘。
沈怜星仿佛听不到桃花的话,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巨大悲恸之中,灵魂似乎还留在那间充满药味的破败屋子里。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离开前母亲那憔悴得脱了形的容颜,那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那紧紧抓住她手的、冰凉枯槁得如同冬日枯枝的触感,以及母亲指尖因毒素侵蚀而隐隐透出的、不祥的青灰色。
“母亲……对不起……星儿没用……星儿保护不了您……”
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肺里挤压出来,带着血沫,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刻骨的悔恨,“我把您一个人留在那虎狼窝里……我明明知道柳氏会再下毒手……我却……我却不得不走……我是个不孝女……我枉为人子……”
她抬起泪眼,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中某一点,仿佛能穿透车壁,看到母亲正独自承受着痛苦折磨,这想象让她的心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痛楚深入骨髓。
心如刀割,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万分之一痛楚。
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至亲陷入绝境,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要被迫离开的、撕心裂肺的绝望。
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到,柳氏在她离开后,脸上那计谋得逞的、得意而阴狠的笑容,以及母亲可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再次遭受的、更隐秘更恶毒的折磨……
她恨!恨柳氏的阴狠毒辣!恨父亲沈离的冷漠无情!更恨……更恨那个将她强行从母亲身边拖走、冷酷地掐灭她最后一丝希望和光亮的宫寒渊!
如果不是他,她至少可以守在母亲床边,拼尽最后一分力气,与死神抗争,与柳氏周旋,哪怕最终无力回天,她也问心无愧。
可他连这点微小的、卑微的希望都不给她!他就像一座无法逾越、坚不可摧的冰山,无情地镇压着她所有的反抗、祈求和对亲情最后的眷恋。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将脸深深埋入冰冷汗湿的掌心,压抑不住的呜咽声终于从指缝中断断续续地漏出,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充满了无助和彻底的绝望,“我只是想救我的母亲……我只是想她活着……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活着啊……”
桃花的哭声也更大了,她紧紧握住沈怜星冰凉颤抖、布满针眼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微薄温度驱散那刺骨的寒意,声音哽咽破碎:“小姐,不是您的错!真的不是!都是那些黑了心肝的坏人!是柳姨娘!是侯爷!还有……还有督公他……”
她不敢再往下说,那个名字如同禁忌,只是呜呜地哭着,为主仆二人看不见前路的命运。
主仆二人的哭声在封闭的马车车厢内低低回荡,压抑而悲伤,与车外单调重复、仿佛永无止境的车轮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凄凉的、绝望的悲歌。
沈怜星哭得几乎要窒息,心脏一阵阵痉挛般地抽痛。
她想起母亲温婉柔美的笑容,想起在庄子上那些清贫却安宁的夜晚,母女二人围坐在小小的炭炉旁,锅里咕嘟着简单的食物,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着鼓励的话语;想起母亲在病中仍强打精神,手把手教她辨认草药、练习刺绣的耐心与温柔……那些曾经拥有的、微不足道却无比珍贵的幸福时光,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而如今,她连守在母亲身边端茶送水、尽最后一点孝道都做不到。
这种无力保护至亲、甚至连陪伴都成为奢望的痛楚,比任何肉体上的鞭笞和折磨都更加残忍,更加令人绝望。
未来,仿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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