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风带着麦香,吹得唐枫的衣袍猎猎作响。枣红马踏过青石板路,村口那棵老槐树比记忆中粗壮了许多,虬结的枝干遮天蔽日,树下坐着几个纳鞋底的老妪,见到陌生的骑马人,都抬起头望过来。
“这位小哥,是来寻亲的?”一个梳着发髻的老妪放下针线,声音带着乡音的软糯。
唐枫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旁边的孩童,拱手道:“晚辈唐枫,想问问这里是不是青州城唐家镇?”
老妪们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惊讶。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妪站起身,打量着他:“你是……老唐家的娃?”
“正是。”唐枫心头一紧,“前辈认识家慈?”
“认得,怎么不认得。”疤脸老妪叹了口气,引着他往村里走,“你娘当年可是城里最俊的姑娘,后来跟着个修仙的走了,再也没回来……你爹去得早,就剩你一个娃,被带走时还没灶台高呢。”
镇上的路是青石铺的,两旁的房屋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唐枫跟着老妪走到镇子北边,一座塌了半边的青砖红瓦府邸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院门上的铜环早已生锈,门楣上“唐府”两个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个轮廓。
“这就是你家老屋。”老妪指了指院墙,“你走后,镇上没人敢动,就这么空着。”
唐枫推开虚掩的朱红色大门,吱呀一声,惊起几只麻雀。院子里长满了齐腰的杂草,堂屋的八仙桌还在,桌面上留着道浅浅的刻痕——那是他小时候用石头划的,说要刻下全家的名字。
“你娘走前,总坐在这桌旁哭,说对不起你爹。”老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说那修仙的人答应了,会好好待你,让你学本事,不再像村里人像地里的草一样活。”
唐枫抚摸着桌沿的刻痕,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一直以为母亲是狠心离开,却不知她心里藏着这么多牵挂。
“镇上……还有唐家的人吗?”他低声问。
“有是有。”老妪往东边指了指,“你大伯公家的孙子,叫唐林,如今在镇上当镇长,管着百十户人家。他爹是你堂哥,前几年染了风寒去了,就剩他娘俩。”
唐枫跟着老妪往东边走,远远就看到个晒谷场,一个穿着短打的青年正指挥着镇民扬谷,动作利落,嗓门洪亮。听到脚步声,青年回过头,看到唐枫时愣了愣。
“小林子,这是你远房的堂叔,叫唐枫。”老妪喊道。
唐林放下木锨,快步走过来,拱手道:“堂叔好。”他约莫二十出头,眉眼间竟与唐枫有几分相似,只是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
“我来看看家里。”唐枫看着他,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空着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进屋坐。”唐林热情地拉着他往自家走,院里的石桌上摆着刚摘的脆瓜,他媳妇抱着个奶娃,见了人就腼腆地笑。
“这是我儿子,叫唐念安,刚满周岁。”唐林逗着娃,眼里满是温柔,“堂叔,你这些年在哪?听村里老人说,你跟着仙师学本事去了?”
“嗯,在外历练。”唐枫从储物袋里取出个小玉瓶,里面是他炼的“健体丹”,“这药能强身健体,给念安和你娘带着。”
唐林连忙推辞,被老妪瞪了一眼才收下:“仙师的东西,哪能推?快谢谢堂叔。”
傍晚的霞光染红了天际,唐林杀了只老母鸡,炖了锅香喷喷的鸡汤。席间,唐枫听他讲村里的事:三叔公前年过世了,村西的井枯了,去年闹蝗灾,多亏了镇上的修士出手才保住收成……桩桩件件,都是烟火气的寻常日子。
“堂叔,你还走吗?”唐念安睡着了,唐林压低声音问,“村里现在太平,你要是留下,我给你修老屋。”
唐枫看着窗外的星空,与烈火谷的星空竟有些像。他想起段无涯说的“了断红尘”,忽然明白,红尘不是断的,是藏在心里的。
“我还得走。”他轻声道,“外面还有事没做完。”
不过,我会回来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等我回来,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唉!”唐枫随后叹口气道。
小林子没再劝,只是往他碗里添了块鸡肉:“那堂叔记得常回来看看。念安长大了,我带他去寻你。”
离开的那天清晨,唐林牵着马送他到村口。老槐树的叶子上挂着露珠,像谁没擦干的泪。
“这个你拿着。”唐林塞给他个布包,里面是块褪色的平安锁,“是你娘当年留下的,说等你回来给你。”
唐枫握紧平安锁,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他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小林子抱着念安站在树下,老妪们挥着手,土屋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
枣红马踏着晨光向北而去,唐枫知道,他不是离开,是把这里的牵挂,装进了心里。
前路或许依旧有风雨,但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有需要守护的人,有要完成的事,有藏在烟火里的念想,这就够了。
风里的麦香渐渐淡了,远处的青山在晨光中显出轮廓,像极了他即将踏上的路——漫长,却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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